芬妮收拾完厨房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蓝斯侧身靠在沙发上小憩,而他脚边的地毯上,白团子正用爪子按着遥控器,奋力把电视的音量调小的景象。
芬妮的眼睛微微睁大,她见过路德维希元帅和凯伊少爷的魂契犬,它们都是顶优秀的烈犬,在沟通仪的辅助下,甚至可以与主人达到心意相通。可她却从没有见过哪一只能够为主人做到如此,甚至仿佛有了……人的灵魂。
幺崽儿把声音关掉后,再次依偎回蓝斯的脚边,小脑袋枕着他的脚,露着肚皮开开心心地继续看它的《聪明烈犬小白白》,看的惊险的地方,小短腿紧张的一抽抽的。
芬妮眼神柔软下来,阿波罗,果然是不一样的……
很久没有见到蓝斯少爷这么放松惬意的时刻了,尤其是在老路德维希元帅和凯伊少爷意外去世之后。
有它在陪在蓝斯少爷身边,相信少爷也会渐渐敞开心扉,重新回到曾经的风采吧。
她把客厅的灯光调柔,轻声回到了厨房。
手中搅拌着汤匙,不由想到了从前的日子……她一直负责照顾家中两位少爷的起居生活,也算是跟他们长大一起。凯伊少爷性格温柔,独立的很早,倒是蓝斯少爷小时候更难照顾一些。童年的蓝斯不喜被管束,也不愿意被当作孩子照顾,芬妮每次束手无策时,都是凯伊少爷过来帮忙劝导。这个家中,蓝斯少爷最听的,就是凯伊少爷的话。
凯伊少爷心胸开阔,外界的闲言碎语一点不曾影响兄弟两人的关系。而蓝斯少爷更是实对兄长格外的尊敬,谁人敢说兄长一句坏话,他第一个带人揍过去……
外人误以为两人间有龃龉,可路德维希夫人又怎会不知道——这样的两兄弟,根本不可能反目成仇。
意外发生后,夫人悲痛欲绝,但蓝斯少爷心中又何尝会好过?
从前那样耀眼、跟个小太阳一样的人,一夕肩负起了家族的重任,变得沉默、稳重,在芬妮心中,他已经做得很好了。虽然痛失丈夫和长子,可路德维希夫人明明还有一个儿子,母子俩本该互相鼓励,好好的过日子,却为何会走到如今反目的地步?
夫人对蓝斯少爷的恨意,来的着实让人不解。
可即便夫人这般对待蓝斯少爷,少爷还是吩咐了厨房每日要为夫人全人工熬制补汤。夫人身体一直没养好,少爷不善言辞,但心中总是默默牵挂的。
芬妮轻叹一口气,将足足炖了八小时的汤品盛入盅中,准备给路德维希夫人送去,又将剩下的继续温着,等蓝斯醒了喝。
她离开后,动画片很快就放完了,电视上插播出滚动新闻,那个令蓝斯厌恶的酒红色长发男人的脸又出现,幺崽儿决定跟主人同仇敌忾,一屁股把关机键摁了。
屏幕一黑,男人邪肆的脸也消失不见。
幺崽儿满意地站起身,见蓝斯还在睡,轻轻抖了抖毛,忽闻一阵香气从厨房飘来,引得它狂嗅几下,跟着转过了身子……
钻进小厨房,熟练地跳上台子,小鼻子贴着锅缝用力嗅嗅嗅……很快把锅盖推开,热腾腾香喷喷的肉汤就迎面扑了上来,熏的幺崽儿差点幸福的醉倒过去。
它把脑袋探下去,就着锅“吧唧吧唧”地舔了起来,肉屁股翘着,尾巴控制不住地不停的晃来晃去,脸上身上都沾了不少。
它正吃的兴奋,忽然一阵凉意从后面袭来,面对强大生物天生危机感令它倏地顿住,但为时已晚——后脖子一紧,整个身子就被人提了起来。
四肢凌空,毫无反抗的余地。
视线一转,正与蓝斯冰冷的眼神对了上,幺崽儿顿时吓的浑身毛炸了起来。
蓝斯额前的发微微凌乱,显然是刚睡醒,过来就逮了个正着,微眯的眼中透出凛然的光。
伸手掂了掂,心里念叨:呵,真肥。
他忽地想起了之前吃出来的那一根来路不明的白色硬毛,神情略有些复杂……
想必这些日子自己吃到的东西,都不能幸免……一时间,他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自暴自弃,竟然维持着这个动作,跟这只毛崽子大眼瞪小眼。
幺崽儿紧张巴巴地夹住尾巴,眼神湿漉漉地瞅着蓝斯。
大姐姐曾经说过,幺崽儿有一双天生让人心软的眼睛,圆润、清澈、泛着无辜,当它拿一双杏眼可怜巴巴望向你时,没有人能够狠得下心,再去训斥它。
在大家族中,幺崽儿凭借着这一双眼睛无往而不胜。
现在在蓝斯面前……同样的管用。
没多一会儿,蓝斯就发现自己原本的怒火不知怎么的就少了一半,有些发不起来了。
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不吃营养液,却来厨房偷东西,说,来了几回了!”
他没想要得到答案,却不料幺崽儿真的沉默思考了一会儿,继而扬起小脑袋,奶声奶气地冲他“嗷”了起来……
一直叫了十八声。又垂下头,一副泄气认错的样子。
它叫的很有规律,显然不是乱吠,让蓝斯愣住了。
迟疑片刻,终于问道:“你能听得懂我说的话?”
幺崽儿也愣住了,它不敢相信自己的主人竟然刚刚知道这件小事!他对自己究竟有着怎样的误解?!
“我是谁?”蓝斯忽然严肃地问道。
“嗷嗷。”
“……算了,我换一个问题,你多大了?”顿了顿,“一个月叫一声。”
“…………”快一百岁了的幺崽儿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蓝斯见它又不吭声了,一把将它夹起来,大步走到客厅,芬妮正好回来,猛一见阿波罗湿湿的毛和少爷的表情,脑中闪过什么,惊呼一声:“天呐!阿波罗你是不是又尿床了?!”
幺崽儿“嗷”地就是一嗓子,拼命从蓝斯怀里挤出来,呲着小奶牙凶的要咬人。
蓝斯正细细观察着它的表情和反应,手腕上的通讯器忽然响了,看也不看地点开。
“格巴顿,来我家一趟。”
格巴顿的粗嗓门从里面爆出来,“老大你等等!先看电视!”
“哪个台?”
“随便哪个台!”
蓝斯眉头一皱,点开了电视。
此时全频道都播放着一个画面:酒红色长发的男人从星舰上走下来,银色作战服下腰窄腿长,脸上挂着邪肆的笑,身后跟着一队舰员。
街道两边迎接的民众欢呼声不止。
格巴顿粗喘了口气,“索隆,回来了!”
***
索隆-布莱威尔,帝国元帅之一,与蓝斯齐名。少年时曾一同在军校上读书,比蓝斯低一届,都是成绩出类拔萃却让教授头痛的角色。
若说蓝斯受老路德维希元帅和兄长凯伊的影响,大多数时候的作战行为还是符合军事守则规范的,那么索隆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启用索隆,往往惊喜伴随着惊吓。帝国军事委员会甚至联名提议撤去索隆的元帅之职,理由是帝国不能将士兵的性命和民众的安危托付给一个随时可能会发疯的家伙。
可是都被陛下驳回了。
不知是因为什么顾虑,陛下在索隆的问题上,总是表现的更宽容一些。
庆功宴上,帝国最上层的贵族们身着华服,或端着酒杯交谈,或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你瞧索隆那个样子,一回来就钻进贵妇圈里,哦……看那眼睛!都快钻裙摆下面了!”莫莉靠在金丝窗边,挑剔地上下打量,“啧”地扭开头,“没眼看,简直没眼看!”
她今日穿了一件裸背的宝石绿色螺旋长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妩媚的卷发垂下,仿佛一条动人的美人鱼。从进入宴会厅,已经有不少男士向她望来,可却没有一位前来搭话。
“你这段时间上哪儿去了?”格巴顿站在她身旁,西装的打扮让他看起来更加庄重,离开战场,此时他也是一个优雅的贵族。顺手从侍者盘中端下两杯酒,递去一杯。
莫莉仰头一口喝光,长出一口气,“别提了!被我妈.逼去相亲啊!”
“相亲?全帝星的青年才俊都快被你相个遍了,还能有什么漏网之鱼?”格巴顿不以为然。
“是我母亲家乡星球那边的,你瞧,为了把我嫁出去,她都已经把手伸那么远了。”莫莉摇摇头,自然地向格巴顿身边靠了靠,半倚上去,懒懒叹了口气。
清新的香水味冲进鼻孔,格巴顿觉得手心有些冒汗,嗓子紧张道:“那怎、怎么样?……有合适的?”
“哪儿能啊。”莫莉撇撇嘴,“明明个子比我高那么多,却连句大声点的话都不敢说。”
格巴顿不动声色地松下肩膀,语气显得自然了许多,把头转向她,眼眸微微放柔:“其实,帝星倒还真有几条漏网之鱼,奥利菲尔夫人没发现吗?”
“有啊!老大呗,可我妈不敢。还有就是……那位,那我妈倒还真的动过心思。”
格巴顿视线落到不远处那正亲吻一位胖妇人手背的索隆,眼睛瞪圆了,一把推开她,“什么?!奥利菲尔夫人竟然还想把你……”
“被我拒绝的干脆!”莫莉踉跄两步,顺势整了整波浪卷的长发,“我就说,我跟索隆那家伙的发色这么相像,搞不好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呢?”
“……”
莫莉虽然至今大龄还未嫁出去,但身份在全帝国都是数得上的尊贵。她的母亲,奥利菲尔夫人,与陛下的生母来自同一氏族。他们家族拥有象征性的酒红色发色,走在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焦点。
索隆的发色要浅上一些,但大眼一看真的很像。
“我妈气的一星期没理我,不过之后真的没有再提了。”
“哎格巴顿,你说我们不会真的是……”
“索隆要跟你是兄妹,我还不如相信他跟陛下是兄弟。”格巴顿揉了揉眉心,“不是,除了索隆你就没想过……”
“想过啊!其实我觉得我妈就是胆子太小,我和老大说不定真有戏,你说呢?”莫莉眼睛瞟到正从大门走入的男人,顿时来了精神。
哪怕在这种奢靡的宴会场合,蓝斯永远身穿着漆黑肃穆的军装,比在场的所有男人都显得高大挺拔,淡金色的短发,严眸深邃湛蓝,不笑却依旧俊美不似凡人的面孔。气质冰冷,生人不敢靠近,所过之处,路人噤声。
那人,无论何时,都能轻而易举地吸引去所有人的目光。
相隔半个场地,蓝斯驻足,目光落在一处。女孩们的中间,酒红色长发男人停下调笑声,微微抬起头,与蓝斯四目相对,嘴角勾起一个嚣张又不怀好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