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茗薇出嫁那日,许多交好的贵女们都去送嫁,这些人里,真心送嫁的有,去看笑话的也有,但表面上看着还是和和气气,姐妹情深地诉说着许多不舍。
刘茵茵和王若筱也去了,萧惋没去。
亲眼见到别的女人对自己未婚夫表白还能若无其事去送嫁,她做不到。
不过后来她听王若筱说,郑茗薇出嫁那日,身后的嫁妆队伍长得走了三条街,旁人见了都要说一声气派。
“我见了她一面,她人瘦的不像样子,匆忙赶制的嫁衣都不合身,看着也浑浑噩噩的,真不知道,为何丞相要把女儿这般匆忙嫁出去。”王若筱与郑茗薇本人并无交恶,虽然因为那次小丫鬟事件疏远了,但是见到她这样就嫁人了,还是忍不住叹息一番。
“嫁都嫁了,希望她今后能好好过日子,夫妻之间若能和和睦睦,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萧惋语气淡淡。
不过两三天,这桩婚事就被京城发生的其他事冲淡,渐渐地,再没人谈论郑茗薇这个人。
一个月后,温顾回京。
此次出京,温顾南下转东出海,与南齐做了一桩生意,要买三千匹战马。
如今靖国国库空虚,南方灾情未过,按理来说,应当休养生息,安抚百姓才是,可是前些日子,北羌皇上身染恶疾突然驾崩,连太子都没立下,如今北羌几个皇子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朝廷乌烟瘴气,正是乘虚而入的好时机。
皇上便倾尽国库,招兵买马,命温顾去与南齐做了这桩生意。
三千匹战马,并不是大数目,不过靖国的钱只能买这么多了。
温顾回京之后,先进宫和皇上复命,皇上大喜,仿佛北羌已经是靖国的囊中之物。
一些头脑清醒的大臣,却知道此举过于冒险,北羌虽然内乱,但最起码人家兵力强盛,此时若要对战北羌,只能智取,不能强攻,且一旦与北羌开战,那么元阳公主去和亲换来的两国安稳被打破,北羌定会仇视靖国,而南齐这几年蒸蒸日上,国力日渐强盛,到时候,南北都是敌人,靖国以后的日子就更加艰难了。
但是皇上一心想着扩展版图,若是能灭北羌,那他也便成了名垂青史的明君,靖国立国后,前三代帝王励精图治,将靖国治理成鼎盛之国,之后再也没一位帝王,做出前三代帝王的功绩。
对于这些明里暗里的纷争,温顾并不理会,仿佛上次赈灾粮一事之后,他在皇上面前就没了自己的思想,皇上让他买马,他就买,皇上让他打仗,他就打,即使如今开战,丝毫不利于靖国发展。
萧惋得知温顾回京的消息时,正坐在院中的摇椅上晒太阳。
“郡主,温将军命人送来了一匹马。”问雪一路小跑进来通禀。
萧惋懒懒抬起眼皮,眼底还有些困倦。
阳光太暖,晒得人发困,她刚浅浅入睡,就被问雪这声叫醒。
见萧惋的样子,问雪知道是自己莽撞了,都怪她见了马儿后新奇,又知道是温将军送的之后,想着赶紧告诉郡主。
“奴婢不是故意吵醒郡主的。”问雪吐了吐舌头,自责道。
萧惋又眨了两下眼睛,清醒过来,“什么马?”
“温将军回京了,派人送来一匹马。”
这句话在萧惋脑中想了几遍,萧惋才起身。
送她马做什么,她又不会骑。
不过已经送来了,她自然要去看看,“去看看。”
那是一匹白马,毛色雪白没有一点瑕疵,被人牵着站在院中树下,看见人来了偏了偏头,前蹄在地上踩了踩。
“小的见过长安郡主。”牵马的人跪地行礼。
“起来吧。”萧惋走近去看。
马儿漂亮,就是萧惋这种不会骑马的,看着都喜欢,忍不住抬手去摸,白马微微低下头,更加方便萧惋动作。
“郡主,温将军说,这匹马温顺,适合郡主骑。”
“叫什么名字。”萧惋摸着马问。
“请郡主给马赐名。”
萧惋手下动作一顿,她一向不擅长起名字,看着眼前的马,不由得想起纯阳和平阳养的那只白猫,叫小白。
“就叫大白吧。”萧惋弯了弯嘴角说。
“……”周围安静一瞬。
“这个名字好,大气。”牵马的人松开缰绳,说要回去复命,萧惋点点头,给了赏让人走了。
人走之后,萧惋看着马犯了难。
府上没有养马的地方,也没有会养马的下人。
“找人来,修个马棚,今晚之前修好。”萧惋不知道修个马棚需要多长时间,但是她觉得这样漂亮的马不能在她府上风餐露宿。
画扇领命下去吩咐,萧惋叫了箩萤来。
“你父亲可找到差事了?”
箩萤摇摇头。
“那,让他到府上养马吧。”萧惋觉得养马是个轻松活儿,箩萤的父亲腿不好,面貌受损,在外面也找不到什么差事,就在府上喂喂马也挺好的。
箩萤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能不能把马养好,这匹马是温将军送给郡主的,可是比人还金贵呢,要是病了痛了,那她父亲岂不惹祸?
看出了箩萤的犹豫,萧惋说:“先请个会养马的到府上教教你父亲。“
箩萤明白,萧惋此举就是想给自己父亲一个差事,她心中感动,可惜说不出话,只能跪下磕头。
“快起来吧,回去问问你父亲愿不愿意,若是愿意,明日就到府上来。”萧惋笑笑。
为了一匹马折腾半日,萧惋才想起来温顾这个送马的人。
他回京了。
一个月前没送出去的帖子,她要不要再送一次?
前几日,礼部的人将嫁衣送来,让萧惋试穿,有不合适的地方再回去改尺寸,当时她心里还挺平静的,如今温顾回来了,她想起三个月后的婚事,才有了几分要嫁人了的感觉。
可是没等萧惋给温顾下帖子,温顾就先找上门了。
第二日一早,萧惋被画扇叫醒,“郡主,温将军来下聘了。”
萧惋于半梦半醒之间,听见温顾人来了,头脑还没完全清醒,身体就坐了起来。
“人呢?”
“温将军在前头等着呢,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画扇扶着萧惋起身,箩萤与问雪、半香进门伺候萧惋洗漱穿衣。
“怎么不早些叫醒我?”
“是温将军说,若是郡主还没起,就让郡主多睡一会儿。”
萧惋急忙洗脸穿衣,收拾妥当便去前厅见温顾。
想着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萧惋还特意仔细打扮一番,以示尊重。
正房有后门可以直通前厅,萧惋进门前深呼吸口气,她做足了心理准备,想着第一面定不能输了气势,这样将来约法三章的时候才有底气。
等萧惋进门,眼神在前厅一扫,没看见温顾本人,只看见屏风后头的一道影子。
这屏风平日也不是摆在这里的呀。
转头去看画扇,画扇也一脸疑惑。
“长安郡主。”屏风后面的高大身影听见了萧惋的脚步声,转过身见礼。
萧惋福身回礼,“温将军。”
“今日贸然上门,是为了将聘礼送来,已经拟好的聘礼单子,还请长安郡主过目。”温顾说话十分客气,比起之前见面的两次,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有下人送来聘礼单子,萧惋低头一看,有些吃惊。
温顾战功赫赫,皇上的赏赐不少,但是萧惋没想到他的聘礼竟然不亚于皇后为她准备的嫁妆。
萧惋父母早已不在世,这些聘礼自然是萧惋自己留着,如今拿着聘礼单子,萧惋觉得像是莫名发了笔横财。
这些聘礼在外人眼中,就是温顾对这桩婚事的重视,明明他们两个是因为一道圣旨被绑在一起,没想到温顾比想象中要在意这桩婚事。
“这些聘礼……”萧惋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觉得有点多了。
“不够?我回去再添补些。”温顾接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够了,很够。”萧惋急忙止住话头,把聘礼单子合上,交给画扇。
“昨日的马,喜欢吗?”温顾忽然问。
“喜欢,只是我不会骑马。”萧惋实话实说。
那匹白马她确实喜欢,但好像送给她有些浪费了。
“东郊有个马场,你要是想学骑马可以去,要是不想学,养着也行。”温顾声音比起之前有些温和。
“你为何要送我匹马?”萧惋问。
温顾沉默片刻,他也说不明白,只是与南齐交易的时候,看见那匹白马的时候,脑中浮现了萧惋的样子,又见白马温顺,不适合上战场,送给萧惋倒是不错。
“想送就送了。”温顾没解释那么多。
萧惋一时无话,一直看着屏风后人的身影,视线像是要把屏风烫个洞出来。
温顾似乎有所察觉,说:“大婚之前,未婚夫妻最好不要见面,所以我就让人将屏风摆着了。”
“……”萧惋无言。
确实有这么个风俗,但不是应该两人同时遵守吗?
第一次见面,他蒙她眼睛,第二次见面,他戴着面具,这两次他都见到她了,可她却只见到一个画像。
这样未免不太公平。
“聘礼已经送到,我就先告辞了。”温顾右手背在身后,食指和拇指互相摩挲,隔着屏风对那道模糊的影子说。
良久,才听到对面的回答,“温将军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