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入侵给这片土地带来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在过去的上千年中，褐土丘陵的生态环境始终没有恢复。如同刀锋一般凛冽的狂风掠过大地，将柔软的土壤撕碎分解成沙砾，最终只剩下最坚硬的岩石，转变成现在高低起伏错落的丘陵。

有一部分强盗信奉游牧之神马达拉，虽然那是半人马的守护神，但是它的神职中包含劫掠和杀戮，很对强盗们的胃口。当然，他们大多数都是伪信徒，只有在抢劫的时候才会象征性地祷告一下，不管抢没抢到东西，都不会给那位半人马神灵奉献一个铜子儿。

山丘与峡谷之间偶尔爆发出来的巨大气旋，俗称穿山风，也被这些强盗称之为“马达拉的呼吸。”没有人能比他们更了解这片丘陵地带的气候变化，他们会提前计算好穿山风出现的时间，然后顺着风势向猎物发动进攻。

说白了就是一种看起来气势汹汹实际上还是徒有其表的唬骗战术。

暴烈的狂风从侧翼的峡谷中喷发出来，用布巾蒙住头脸的强盗们从漫天的风沙中席卷而来，嘴里不断发出类似于风声的长啸，如同妖魔鬼怪一般恐怖。

如果是普通商队的护卫和雇佣兵，在这些强盗登场的一刻就会被吓破胆子，相当于强制进行一轮意志检定，无法通过豁免的人当场就会陷入士气崩溃的状态……

不过那是针对普通人而言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哪还会有不长脑子的普通人跑到这里来送死？

可惜他们这一次锁定的猎物，不仅不是普通人，还是一头凶性十足的野兽！

奈德带着二十名战士，向山谷中冲出来的两百名强盗果断发起了反冲锋。虽然是十比一的人数比例，但是仅从表面上的装备与气势就能看得出——谁才是真正的狩猎者。

“血蹄……”看到那些强盗举起来的旗子上面歪歪扭扭的文字，卡洛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印象。

能够聚集起两百人的队伍，在褐土丘陵这里确实能够算得上是有名号的人物……但是这种级别的家伙，卡洛当年都不记得砍死了多少。

强盗首领就堂而皇之地骑着马站在远处的山岗上，手里拿着一根望远镜，对着这里指指点点。他可能以为自己拉开了足够安全的距离，所以表现得十分嚣张。

卡洛默默地打开折叠弓，拉直弓弦射出了一箭，然后抬起头对掠天者斥候吩咐道：“把那个独眼的秃子捡回来，小心不要弄死了，我要问话。”

赛妮娅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低声说道：“你的杀气太重了……”

“杀气？我有吗？”卡洛疑惑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从进入褐土丘陵到现在，他只出手了一次，就是刚刚射瞎了那个强盗首领的眼睛。

“虽然是奈德在杀人，但我知道他一定是得到了你的默许和支持。”赛妮娅说道：“我在你眼中没有看到任何仁慈与怜悯，他们不是亡灵，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你却丝毫没有把他们当做人来看待。”

卡洛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褐土丘陵的强盗没有无辜者，也许他们是被生活所迫，也许他们是身不由己……但那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杀人，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你说得对，但我关心的不是他们，而是你。”赛妮娅望着卡洛的眼睛柔声说道：“我能够感觉得到，你的情绪很不稳定，而你又在强行压抑……我知道那种感觉，你会被一点点压垮的。”

“不用担心，这点压力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卡洛摇头笑道：“你没听说过那句话么——男人没有压力，就无法成长。男人没有责任，就无法前进。”

“这不是你现编出来的？”赛妮娅眯起眼睛带着怀疑问道。

“古代贤者梅里卡昂的个人自传，我记得是第二本开头。”卡洛面不改色地说道。

虽然这话不是他瞎编的，但书是他瞎编的。

“贤者的语录也未必绝对正确。”赛妮娅看上去并没有十分相信，但也没有深究，转而问道：“我们已经跟丢了线索，你下一步打算怎样寻找莉莉丝和雪鹫号？拷问这些土著有意义吗？”

“格里兹曼和艾玛都不是冒失的人，在褐土丘陵这里能搞定他们的人也屈指可数。所以线索的消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已经与赶来的莉莉丝汇合。”卡洛说道：“如果解救人质成功，雪鹫号理论上应该原路返回……但是我们并没有遇上，那就说明西西里亚盗贼团比我们预想中的更加狡猾。”

“雪鹫号飞到哪里，这些强盗不一定知道。但他们肯定知道西西里亚盗贼团的线索，那伙人既然敢往这里跑，肯定早就留下过根底。我们从这个方向顺藤摸瓜，最后也一样可以找到目标。”

卡洛说完这番话的时候，一声粗犷的狼嚎响彻了整个山谷，巨大的雪狼虚像从奈德背后腾跃出来，抬起车轮大小的巨爪向前一挥，阻挡在他面前的十八名彪形大汉从马背上直接被掀飞了出去。

那是所谓的血蹄盗贼团最精锐的一支武装力量，甚至更有可能是站在他们背后的大佬派出来试探深浅的棋子……但是在奈德面前依旧毫无意义。

赛妮娅根本不用观察战场就知道最后的胜负，她很清楚奈德的真正实力，以及猎兵团战士的精锐程度。这支队伍从一开始被卡洛组织起来，就不是为了对付这些凡夫俗子。他们的敌人是地行者，亡灵和其他更可怕的怪物。

狼和狗，存在着本质性的区别。

赛妮娅忧心忡忡地回到马车上，看到两名小修女躲在角落里低声祷告，罗拉娜和米丽雅坐在矮桌前，摆弄着一副占卜牌，俩人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炼金术士和吸血鬼玩占卜？无论怎么看画风都有些诡异。

“罗拉娜，我想请你帮一个忙。”赛妮娅走过去，随手拨开桌子上的占卜牌，看着罗拉娜认真地说道：“卡洛一直认为你智慧过人，所以我想咨询一下你的意见。”

“您是说卡洛先生的精神问题？”罗拉娜有些惋惜地收好占卜牌，托起下巴慵懒地说道：“我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但是这事儿不像您想的那么简单。在我看来他是个很有故事的人，但如果他自己不想说的话，没有人能逼他。”

赛妮娅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我觉得卡洛喜欢的人是我……”

米丽雅一口水呛在嗓子眼里，拼命地咳嗽起来。

如此羞耻度爆表的言论，让罗拉娜的脸蛋上也蒙上了一层红霞，但是她立刻就明白了赛妮娅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你是想……这太疯狂了……”

“所以我需要你的建议。”赛妮娅认真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