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铮点了一下头,当即站起身来,冲着杨仝单膝跪地,“属下宋铮,参见杨统领。”杨仝忙伸出左手道:“小兄弟快快请起,以后就叫我杨大哥就行。”陆恒山也捻须而笑,道:“你这小子还真不好胡弄,与你白话了半天,你才答应。”
宋铮站起身子后,重新坐下,苦笑道:“守备大人,我今天可是上了你的当了。你一开始就拿陆小姐的事做文章,是不是就想让我加入皇城司?我却被你吓住,连底牌也被你抠出来了。”
陆恒山大笑,“不吓唬你一番,你会把如此绝妙的主意供出来,看来人算不如天算,以后还是要多逼你一些。”说罢,三人一齐大笑起来。
之后,杨仝介绍了一下兴元堵坊的事。兴元堵坊是密州城最大的一家赌坊,上下三层楼。一楼是普通的掷色子、打马之类的,一些普通的赌徒就在一楼开战。二楼是贵宾包房,品味高一些,以赌棋为主,也是密州棋会定点活动的地方。三楼是管理人员居住。大齐朝太祖逄屠户本人就非常好赌,所以大齐朝赌风极盛。不过太祖也知道赌博不是什么好事,便制定了一些规定,比如,不能典当妻子儿女,只能用现钱参赌等。
兴元赌坊最初是由赵家开办的。说起来,这要感谢著名的词人李清照。历史上的李清照不但词写得好,而且赌术更是炉火纯青,几乎从无失手。正因如此,《古今女史》称她为“博家之祖”,把祖师爷的名号给了她,可见她的赌术的确登峰造极。
由于大齐朝的出现,李清照没有南渡之祸,一直在密州生活。李清照的老公赵明诚死得比较早,所以李清照晚年,已经成为祖奶奶的她在赵家地位尊崇,这位老人家嫌在家赌不过瘾,便筹建了这个兴元赌坊。
后来,密州暗鹰接管了这个赌坊,把其作为据点,而赵家的后人也有两人加入了密州暗鹰。杨仝这次受伤,其实与赵家并无太大关联,只因这个赌坊表面上仍然是由赵家开办,且昨晚约斗的人中,有赵家的人参与,所以杨仝对这个赌坊怨恨满腹。
杨仝介绍完这些,宋铮冷然道:“这一次我们损失了好几名兄弟,杨大哥自己也负了伤,难道杨大哥不想为兄弟们报仇?”
杨仝叹息道:“如何不想?只是此次冲突非同以往,这次双方都出了人命。我怕再行报复,会引起更大的争斗,到时候再损失一些兄弟,就得不偿失了。这次死了的两名兄弟,心痛得我彻夜难眠,既想将这些王八蛋统统杀光,又怕再有兄弟损伤,所以我不得不将此事口述了一封信,准备让一位兄弟送往历城,让山东路皇城司厉大统领决断。”
以宋铮看来,其实杨仝本人不太适合干皇城司的差事,一是杨仝城府不够,二是他的手段不够狠绝,再加上比较重情义,所以行事就有些束手束脚。这种性格在军中也许问题不大,但涉及到这种既比拼武力,又要玩阴谋的特务活,杨仝就有些能力不足了。
宋铮此时虽然有心鼓动杨仝痛下狠手,却怕自己的心迹表露得太过明显,引起陆恒山这个老狐狸的怀疑。再说杨仝受了伤,在没有陆恒山的全力支持下,杨仝纵然有心,也无法干掉密州暗鹰。无奈之下,宋铮只好按下心思,以后再寻找机会。
想到这里,宋铮道:“现在来看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总不能让兄弟们死得不明不白,以后这笔帐,一定要找他们讨回来。”
杨仝点了点头,道:“账自然会和他们算的。小兄弟,你加入皇城司自然没有问题,但一些程序还是要走的。我还需将你的情况向上峰奏明,才能正式让你加入皇城司。你的情况大哥已经大体了解,不过你的武功来路,还请小兄弟说明一二,你年龄尚小,上峰极有可能注意此事,我怕万一语焉不详,会被厉大统领怪罪!”
宋铮心中暗骂,不就是个破皇城司吗?弄得神神秘秘的,还要组织考查!没办法,只要再撒一遍谎了。宋铮又将自己的怪梦搬了出来,不过没有再搬弄白胡子老头,这种事骗骗宋珏祝氏还可,对于陆恒山这样的人来说,有点无稽之谈了。当然,宋铮把主要功劳推到宋老爷子身上,说宋老爷子年轻时从军,学过一些武术,老爷子去世前将这些教给了他,自己这两年一直勤学苦练,并自己琢磨。
不出宋铮意外,陆杨二人既感叹于宋铮的怪梦,又惊叹于宋公子的创新能力,居然自己摸索出来一套怪异的功夫,不愧是武学奇才。如此一来,杨仝便决定在向上峰报告时,将宋铮的身手描绘成“祖传武艺,自创新技”八字评语。
杨仝身子不便,三人谈完话后,陆恒山让人驾着马车将杨仝送回。宋铮却婉拒了陆恒山派人相送,他正好借此游览一下密州城,顺便在兴元堵坊外围看看。
宋铮从守备府出来,沿着大路向西行去。回想起三人从屋里出来时的一幕,嘴上出现了一抹笑意。原来,当时陆嫱正站在院子里,装模作样地摆弄着兵器。宋铮冲她拱手行礼,拱起的右手拇指和食指,却做了一个捏的动作,由于动作颇小,陆恒山和杨仝都没注意到,陆嫱却看得清清楚楚,气得她又把刀扬了起来。宋铮忙躲到陆恒山身后。陆恒山颇为奇怪,自己这闺女到底怎么了?不过是场误会,至于生这么大气吗?
从守备府向西行了四五百米,街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密州城的繁华,自然不是石山镇能比的。由于正是休沐之日,街上非常热闹,小商小贩沿街叫卖,茶馆酒肆人满为患。各种杂货店、布衣店也人头涌涌。徜徉在街市中,宋铮有点乐而忘返,不知今夕何夕了。
在街上看了两刻钟,宋铮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说了一上午话,宋铮也有些饿了。他看了看,街边正好有一个山西面馆,便转身进去。面馆不大,只有五六十平方米,不过人倒不多,宋铮在角落处的一张空桌上坐上,向店小二要了一碗刀削面。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便上来了,半寸宽的面条,上面是一层厚厚的牛肉酱,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宋铮本想再要点辣椒,四顾之后才醒悟,这个年代辣椒还未传到中国呢!
别说是辣椒,胡椒也不多。宋铮还记得唐朝代宗李豫时的权臣元载倒台时,查封家产,居然搜出八百石胡椒面来,也算是五千年贪污史上的奇闻了。不过,这也正说明了胡椒的珍贵。
宋铮一边回味着这段历史,一边开始吃面。很快,一大碗面条就进入了腹中。店小二过来,一边收拾一边道:“客官,一碗面五文。”宋铮一摸怀中,却尴尬起来。原来,今天早上他急于到武院去,连钱都没带。
无奈之下,宋铮道:“小二哥,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出门,忘记带钱了。要不你跟我去文院去取,我是文院的学生,到时候再多给你十文钱,你看如何?”
小二却不乐意了,“这位公子,你莫骗我。你明明是武院的学生,为何冒充文院的?”
宋铮看了看自己的短装打扮,不禁暗自后悔。原来,他每日早上穿着短装到武院锻炼,锻炼完回文院后,再换长衫去上课。今天早上走得急,自己习惯性地穿着短装就出来了。小二这一问,他倒不好解释了。
小二见他如此,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你们武院的学生又到这里骗人,怎么着?还想再把我骗去打一顿?”宋铮愕然,他倒真没想到武生们还曾有此劣迹。
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在柜台那边操着山西话问:“六子,怎么了?”宋铮知道如果让店小二说,肯定没好话,他连忙拱手一礼道:“店家,在下早上出门忘记带钱了,本想请这位小二哥随我到文院去取,却被误会成武院学生。在下虽着短装,却是文院学生无疑,还望老伯原谅则个。”
店家瞅了瞅宋铮,有些怀疑地道:“这位公子,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们曾吃过亏。所以,你最好……”没等他把话说完,却瞅见门口又进来两个人,脸色立即大变。
这两个人一个只有十五六岁,另一个二十左右。两个人也是穿着短装,却显得流里流气,脸上是不怀好意的笑。两个人大模大样地走到柜台前,年龄较小的那个椅在柜台上,用手指轻敲着木板,道:“张老板,今个二月二十一,该交这个月的份子钱了吧?”
店家忙施礼道:“两位小爷,不是到月末才收钱吗?这一段时间小店客人稀少,这一两银子的份钱,实在是拿不出啊。还请两位小爷宽限一些时日,等小店生意好些,定亲手将钱送到两位小爷手中。”
对方却把眼一瞪,“少他妈的废话,让你拿就拿。不然的话,老子把你这店砸了!”(求评论,求鲜花,求板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