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虽然停了,天却依然阴沉着。尚在正月,路上看不到一个行人,偶尔有一只野兔从路边的草丛里蹿出,急匆匆地奔向另一处草丛,留下一道圆形的脚印。
宋铮一边走一边考虑“暗鹰”的事。从两个大汉的谈话来看,他们极有可能就属于暗鹰组织,而密州的某个赌场是对方的一个重要落脚点。看来,到密州安顿好后,应该去打探一番。如果对方真是黄元度手中的暗鹰组织,宋铮不介意将其拔起,射出第一道复仇之箭。
思索间,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宋铮转身一看,只见两匹马从后面快速的奔跑而来,上面坐着两个大汉,戴着草帽斗篷。草帽压得极低,看不到骑马人的脸。看到两匹马直直地冲撞过来,宋铮忙拉了一把茗儿,躲到了路边。两匹马纵身而过,宋铮抬头看了一眼,却吃了一惊,因为这两个人不但戴着草帽斗蓬,还用一块条巾把面颊蒙住,即便是从马下向上观看,宋铮也无法辨认其面容。但宋铮马上就认定,这正是住在黄崖镇锦山客栈里的那两个汉子,因为其中年纪较小的“十三弟”,在下巴侧下方有一颗小黑痣。由于对这两个人好奇,宋铮曾从各个角度打量过这两个人,所以一下子就认了出来。眼下,这两个人虽然换了衣服,又化了妆,但瞒不过宋铮的眼睛。
两匹马从前方车侧飞驰而过,还把四匹拉车的马惊了一下,乔伯和宋小四纷纷将马拉住。宋小四还骂了一句,“这么急着找死啊,等不及了?”那两个大汉却没有理会,继续向前奔行。很快,从前方拐过一个路口,不见了踪影。宋铮舒了口气,暗道,应该不是对着自己来的。
等宋铮一行人刚刚拐过路口,就见前方出现了两个黑影,半盏茶后,黑影就来到近前。那两个大汉去而复返!两个大汉骑马从两辆马车旁边绕过,接着一勒马,就横在了宋铮和马车之间。宋铮拉住茗儿,停下身来,并轻轻地在茗儿的手背轻叩了两下,暗示她不要轻举妄动。
这时,一个大汉跃下马来,拔出了腰间的配刀,挡住宋铮的去路,——正是那名“十三弟”,另一个仍然端坐在马上的大汉,也抽出了短刀,对着前方喝道,“前面的马车听着,马上把银子拿出来,否则,这位小公子命将不保。”尽管刻意改变了声音,宋铮还是马上知道,说话的是那位“九哥”。
宋铮明白过来,对方失了银子,现在正想尽一切办法劫掠,以图凑够银子数。刚才只所以去而复返,估计是打探一下道路,看看是否前方是否有别的行人。打探清楚前后无人,这才回来下手。
前面的两辆马车倏然停住,车厢里的人都下了车。祝氏见到这种情景,不禁大惊失色。祝氏立即哭喊着就要扑过来,九哥大声道:“别过来!再向前走一步,别怪我这位兄弟刀下无情!”说着,右手向后挥了一下,“十三弟”便向前将刀横在宋铮面前。敌强我弱,宋铮对自己的新创武功也没有底,再加上对方蒙着面,显然是怕暴露自己,应该是冲着钱财来的。这个念头在宋铮的头脑中闪电般划过,所以他决定静观其变。于是他脸上显出一种惊骇欲绝的神色,他的手,却紧紧拉住准备暴起的茗儿。
祝氏听到喊声后,吓得立即停了下来,转身看着面色苍白的宋珏。宋珏张了张嘴,却连话也没说出来。这时,九哥说道:“我们兄弟只是弄点钱花,不想杀人,识相的话,把银子统统交出来。”
宋珏好像缓过神来,尽管浑身发抖,他还是大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竟敢拉路抢劫!我劝你们敢快放下屠刀,跟我去见官,我会代你们向官府求情,饶你们性命。尔等如若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听到这些话,宋铮恨不得上去把他掐死,都火烧眉毛了,宋进士还在这里“掉书袋”,真是呆到家了。果然,宋珏的这一番话让两个大汉都笑了起来。十三弟干脆掀掉草帽,露出蒙了半张脸的脑袋。
九哥道:“大官人,别在这里废话,信不信我们先将这位小公子的胳膊砍了?到时候看你们拿不拿银子。”九哥说完,十三弟果然用刀在宋铮身侧的胳膊处晃了晃。
宋珏被两位大汉的气势吓住,忙喊了一声:“别!这就拿银子。”说着,便向祝氏挥了挥手,祝氏和小萍忙上车拿银子。九哥的刀尖又冲着另外一辆马车指了指。车把式乔伯忙道,“两位壮士,我们的银两在黄崖镇被盗,手里只有随身的五两银子。两位壮士拿去,千万别害了宋小公子性命。”说完,推了一把贝乐业,贝乐业忙把银子从怀里掏出来,又踢了一脚同样被惊呆的石存宝,石存宝也手忙脚乱地把银子拿了出来。
这时,宋珏所乘的马车里传来小萍和祝氏的惊呼,宋铮暗道不妙。自己将那六十两银子放在茗儿的包裹里,由于要徒步行路,茗儿将包裹放在了车上。祝氏和小萍在慌乱中翻开包裹,肯定是发现了银子。不知道这两人知不知道掩饰,要是拿出来可就完了。
祝氏和小萍的惊呼显然惊动了所有人。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车上,宋珏待要上车查看,却见祝氏和小萍下了车,手中拿着几锭银子,宋铮一看,没有十两一锭的大块银子,不禁舒了一口气。
九哥道,“把钱都交给那个丫环,让她送过来,别的人不得靠近。”贝乐业和祝氏连忙将银子塞到小萍手里,小萍哆嗦着捧着银子向宋铮走了过来,待宋铮看清她手中的银子,突然色变。因为这些银子总共只有不到二十两。这两名大汉在锦山客栈可是亲眼目睹宋珏翻找自己的房间,知道祝氏手里有二十多两银子,再加上自己给石、贝二人的五两,足有三十两。
宋铮不禁暗骂一声蠢货,不知是祝氏还是小萍,故意瞒下了十两银子,想留下点盘缠,这一下弄巧成拙。
只见九哥在马上弯下腰,将银子接过来揣在怀里,反手就是一巴掌,大声道:“你们不老实啊,看来真要我兄弟卸下小公子的一条胳膊了。”九哥向后一伸手,手指向下指了指。
十三弟接到指示后,手中的刀立即挥起,冲着宋铮左侧的胳膊砍去。宋铮早有准备,松开茗儿的手,向后撤步,装作一个踉跄,便躲了过去。十三弟“咦”了一声,不过,他没有在意,以为宋小公子吓破了胆,碰巧躲过一刀。
十三弟正待再挥刀,这时祝氏在那边大喊,“别动手,马上拿。”十三弟不禁停了下来,眼睛却仍然紧盯着宋铮。宋铮向一边推了一下茗儿,对着十三弟说道:“大哥,你看看我这位丫环长得怎么样?”
十三弟下意识地瞅了一眼茗儿,不禁一呆。虽然穿着冬袍,却遮挡不住茗儿傲人的身材,再加上白晳的脸庞,一双明亮的大眼,立即将好色的十三弟吸引住。
宋铮向前一瞅,见祝氏正从车厢里下来,手中赫然拿着几锭大银子。宋铮再不迟疑,喝了一声“动手”,便向前蹿去,一拳擂在十三弟的鼻梁上,连看也不看,就接着直扑仍然坐在马上的九哥。
事起突然,十三弟完全没有防备,宋铮这一拳已经将他的鼻梁骨打断,他惨号一声,双手捂着脸弯下了腰,茗儿也不手软,从小腿上拔出匕首,向前蹿了一步,然后匕首向上撩,从十三弟捂脸的双臂之间,插入其咽喉,匕首的尖从脖后露了出来。十三弟号叫声戛然而止,他扬起头,费力地睁开眼,不顾嘴里一股一股的血沫,两只手挥舞着要抓茗儿。茗儿连忙松开手,向后退去。十三弟向前奔了两步,在茗儿面前无力地倒下。茗儿连忙又退了两步,看着脚下十三弟的惨状,不禁一阵干呕。
宋铮喊“动手”的时候,九哥就回过头来,正看到十三弟弯腰捂脸的一幕,又见茗儿拔出匕首,立即大惊。不过,他已经顾不得了。因为宋铮已经冲到他面前,手中多了一把样子古朴的短剑。九哥手中的刀向后一挥,迎上宋铮的短剑,同时双腿一夹马腹,显然,他是想借助马力先拉开距离,然后再从容转身攻击。
九哥的想法虽然不错,可惜,他碰到了手持鱼肠剑的宋铮。由于双方都很用力,所以刀剑相交,“咔”的一声,刀应声而断。九哥大吃一惊,不过,他反应也很快,手中的断刀顺势插在马臀上,显然是想让马拼命加速。宋铮哪里容他脱逃,在马刚刚蹬直后腿向前跃起的时候,鱼肠剑便划断了左侧马腿的大筋。
那匹马跑了两步,便跪趴着倒地,由于路滑,马还向前滑行了五六尺。骑在马上的九哥被甩到马前,在地上翻了两个滚,又被滑行的马一撞,又滚了一下,竟然直奔宋珏等人的立脚之处而去。(欢迎评论,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