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之外城，杀声四起。

南边的大安门处，奥屯鲁指挥禁军死死堵住门洞。交战双方的尸首，在这里堆了数层，流出的鲜血在早已经汇成了小溪，流出门内门外，无论是叛军还是禁军，都是踏着血流冲上前去，再攀上尸山，与对方死战。

战事胶着之时，一群手执齐眉棍的僧人出现了——正是了然的律一宗僧兵。不得不说，怀仁的离去给了然造成了大麻烦。怀忠、怀恕均在宋铮手上殒命，怀仁一跑，了然身边几无可用之人。虽然他身下为律一宗的宗主，也知道自己麾下的人马，但他毕竟不负责与这些僧人直线联系，能在各个寺中召集目前的四百余人，已经费了他不少功夫。

时间不等人，了然亲率四百僧兵，来到大安门处。

见到了然，完颜沙虎一愣，他并不知道国师竟然还与完颜玉都有联系。他忙一施礼，“国师，你这是？”

“阿弥陀佛，”了然高宣一声佛号，“贫僧受二殿下所托，特率众弟子，前来勤王！”

完颜沙虎大喜，“国师，禁军抵抗极为顽强，战事难解，还望国师速速助我一臂之力！”

“敢不从命！”了然又打了一个稽首。他正欲吩咐众僧人参战，完颜沙虎却道，“此处逼仄，即便有国师加入，巩难一时奏效！玉华门处，二殿下已经攻入宫门，正需人手，还望国师移步！”

“好！”了然高喝一声，转身道，“我等僧兵，蒙受皇恩，时时思报之。现圣上被奸邪之徒困在宫城中，此其时也！众弟子听令，随我一同去玉华门，襄助二殿下！”

众僧人齐声响应，均挥棍跟随了然，转向玉华门而去！

了然刚走，一名浑身染血的武卫军，纵马而来，正是守卫宣曜门的小头目。马还未停下，小头目便翻滚下来，趴在地上凄惶地叫道，“禀将军，完颜玉珲尽起东门武卫军人马，已经攻入宣曜门了，两刻钟后，他们就能赶到这里！”

“啊？”完颜沙虎大惊，一旦东门武卫军赶到，自己将被禁军和完颜玉珲的人马夹攻，败亡即在顷刻之间。

小头目的声音颇大，完颜沙虎身边的几十名亲卫听到这个消息，均面如土色。

笨蛋！完颜沙虎暗骂一声，将大刀一挥，小头目的头颅就飞上半空，“胡言乱语，蛊惑人心！”接着，完颜沙虎将刀一挥，“众亲卫，随我杀！”当先冲去。

众亲卫也知道，拼命的时刻到了，再也不留手，紧随而上。

完颜沙虎亲自带队冲锋，立即鼓舞起了叛军的杀气，不要命地向着宫门处进攻。

“闪开！闪开！”完颜沙虎大呼着，拨开自己一方的军士，直直地撞向战线最前沿。

完颜沙虎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悍将，在四门武卫军主将里，功夫是最高的。他如同下山的恶虎，破开道路，踏上尸山，大刀一扫，就将站在上面的一名禁军双腿砍断。接着，他的身子就纵了上去，大刀如同飞轮一般，在他四周疯狂地挥舞，当者披靡。

在他的带领下，亲卫也拼了命，护着完颜沙虎的侧后，冲了上去。整支队伍，像一杆标枪，插入门洞中，劈开血路。奥屯鲁见势不妙，瞅准机会一道冷箭射出。完颜沙虎瞥见一道黑光过来，急忙一低头，利箭带着他头上的盔帽，直接射入他身后的一名亲卫胸腔内。

完颜沙虎不退反进，冲入禁军人群中，借着禁军的身体，掩护住自己的身形，奥屯鲁再也找不到射杀的机会。

有完颜沙虎冲锋在前，门洞里的禁军终于被赶进去了。大队叛军源源不断地涌入，大安门彻底失守，禁军与兵力占优的叛军，在宫城外城，展开了殊死之战。

眼见战圈不断扩大，涌进来的叛军也越来越多，奥屯鲁皱了一下眉头。他当机立断，趁着前面的禁卫军还在鏖战之时，命三百禁军先死死顶住叛军，而他自己则率领近五百名禁军，退入第二道门，进入内城之中防守。

完颜沙虎哪会让他如意，拼命地追杀，想要衔住退走的禁军尾巴，奈何奥屯鲁亲自断后，一旦完颜沙虎露出身形，他便用弓箭招呼。完颜沙虎冲了几次，一个躲闪不及，被奥屯鲁射中左臂。力道极强的利箭，从他的左臂上带走一块血肉，又射中了他身后的一名叛军。

这一箭，让完颜沙虎惊出一身冷汗，再也不敢追上去。其余涌进门的叛军，被留守的三百禁军死死拖住，完颜沙虎又哑了火，只好眼睁睁看着残余的禁军退入内城，将第二道宫门关闭。

不得以，完颜沙虎指挥人数众多的叛军，将三百名禁军团团围住，半盏茶后便尽数诛杀。

此时，所有参与叛乱的军士都涌进了城，等完颜沙虎重新命人将巨木抬来的时候，耳边已经隐隐听到了马蹄的声音。

完颜沙虎大惊失色，大喝，“关城门！弓箭手上汝墙！”

城门重新关上了，门后，交战双方的数百尸首，全部被扔进了宽大的门洞中，将大安门堵得严严实实。三百余名弓箭手，都挤在宫门两侧的汝墙上，看着一道火龙和数不清的东门武卫军源源而来！

————

西边的玉华门处，了然的加入彻底改变了相持的战局。不待了然吩咐，那些僧兵挥舞着棍子，冲入门内，向着禁军身上招呼。

散答奇大惊失色，带着二十名禁军，退入内城！至于那些在外城巡逻的禁军，也有一百余人随散答奇退入内城，另有四百余人，通过内城的东门和北门退了进来，死守在门后。

完颜沙虎见势不妙，急令叛军分出人马，一部分进攻内城宫门，另一部分沿着外城，追杀未来得及退进内城的禁军。他们试图绕到东边的宣华门和北边的昭明门处，寻找进入内城的机会，并寻机打开外城城门，将外边虚张声势的叛军迎进来。

完颜玉珲进入中都后，除了派出两千人，分别接应阳春门和施仁门的本部人马，自己则亲率一万余人，直扑宫城。中途，他令丁字营冲向阳春门，他自己则带着其他三营人马，来到宫城南门处。当他赶到的时候，大安门已经关闭，汝墙上站立的是南门武卫军！

此时，完颜沙虎率领叛军，一下下撞击着宫城南边第二道宫门，其余各处，却陷入瞬间停滞。宫城东边宣华门外的近五百名叛军，根本没来得及撤进宫城外城，除了四散逃走的百十人，其余的被完颜玉珲的丁字营全部剿灭。里面接应的叛军看到大军杀到，忙不迭地将宣华门关上。而在北边的宫门处，禁军也撤到了内城中，叛军从门外接应进四百余人，重新固守住宫门。

如今，剩余的三千叛军，加上了然的三百余僧兵，都集中在宫城外城，守在了外城的四道城门处！而仅剩的千余名叛军都撤入到了宫城内城之中。

完颜玉珲喊了两句劝降的话，回答他的，是从大安门汝墙上射下的利箭。听闻里面的撞门声越来越急，完颜玉珲再也不敢废话，急令攻城，攻城的器械，便是完颜沙虎遗留下来的一根巨木和未来得及破坏的云梯！

战事瞬间爆发，外城的叛军开始玩儿命地进攻内城宫门，而南门和东门处的完颜玉珲的人马，则拼命地攻打外城。

至于完颜玉都所在的西门处，由于缺少进攻内城的器械，只能通过绳索，来攀援四丈高的内城城墙。不过，完颜玉都有乐子可寻，他指挥叛军，将玉华宫里的人全部擒住，押到了一处。对于完颜玉都来说，他的几个未成年的兄弟，都是他的人质和对手。惟一让他遗憾的是没抓住完颜璟！得知完颜璟进了内城时，他怒喝连连。老子太妃披头散发，对着完颜玉都怒骂不止，骂其禽兽不如！不当人子！完颜玉都发了狠，一斧将自己的嫂嫂，将老太子妃剁了！

这一下，无论是皇子还是宫女宦官，全被震慑住，连哭也不敢出声。至于那几个忠于老太子妃的内侍宦官，早被叛军割了脑袋。

————

泰和殿靠近内城的西门，与玉华宫只有一墙之隔。那里的喊杀声让宋铮坐立不宁，他数次想要出去，却被守卫的十名禁军劝阻。声称是宫城禁地，外人不得乱闯！气得宋小郎差得拔出鱼肠剑把他们干掉。

终于，他隐隐听到了内城西门开闭的声音，以及带着几分慌乱的吵嚷声，盏茶过后，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很快，浑身浴血的散答奇从门前闪过。宋铮心中一惊，他知道，宫城外城，已经被攻陷了。

泰和殿内殿，老皇帝刚刚醒转，处面杀声震天，完颜章寿不敢隐瞒，将今日发生之事大体叙述了一遍。老皇帝怒目圆睁，面色也变得潮红。完颜章寿正待宽慰几句，老皇帝皇帝却突然平复下来，脸上一片凄苦之色。他幽幽叹了一口气，“未能早日除此逆子，朕之误也！”

回光返照下，这个老人也恢复了顺利说话的能力。（太晚了一些，不过，终于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