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宋铮脸色冷峻,凤清嗫嚅道,“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宋铮皱了一下眉头,“好好想一想,你爷爷有没有保存着一把大镰刀?“
“大镰刀?咦?你怎么知道?”凤清有些惊疑,“在我爷爷床底下,就藏着一个大镰刀,刀头大约一尺多长,刀把却有五尺有余!我还曾偷偷拿出来玩过,被爷爷发现后训斥了一顿。后来,那把镰刀就不见了,爷爷好像把它埋在了后院。爷爷还告诉我,那是打猎用的。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兵器。”
宋铮舒了一口气,这事也真是太巧了,当年大齐名将、后来的大齐元帅韩忠,有八大铁卫。其中,刀卫、戟卫、斧卫、枪卫、锏卫先后战死,剑卫随韩忠而去,而自己的爷爷、棍卫宋湜,被黄嵩害死。惟有镰卫下落不明,据说是流落的北国。
宋铮仅知道有镰卫这么一个人,却不知道他的姓名。根据凤清的描述,向廉极有可能就是镰卫。只要回大齐后,问问茗儿或者知情的人,应该就清楚了。
不管怎么说,镰卫的后人竟然沦落的妓馆,自己作为棍卫的后人,应该救上一救。
凤清也大感奇怪,宋铮的问话透露出,他应该与爷爷有点渊源,“公子,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爷爷有镰刀的?”
宋铮不理她的问话,反而问道,“要为你赎身,需要多少银子?”
啊?凤清吃了一惊,接着摇了摇头道,“公子好意,妾身心领了。我看公子也是一个读书人,明早就赶快回云,好好读书,考取个功名吧,犯不着为了我一个风尘女子费心!”
这小妮子心地倒是不错,宋铮笑道,“姑娘不必想太多,你只需知道你我之间有些渊源,只是此处非说话之地,等你出了这凤栖楼,我会告诉你。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好好回答我的问话,给你赎身,要多少两银子!”
“这……”凤清沉默了片刻,伸出两个手指头。
“两百两?应该不会这么便宜吧?”
“是两千两。”凤清道,“前些日子曾有一位富家公子要替我赎身,老鸨说要两千两银子,当即把那位公子吓了回去。”
宋铮暗骂这妓馆心黑,八十两买来的,两年后赎身,居然要两千两银子。大金的银价要比大齐贵几乎一倍,一个穷苦人家的丫头只卖四五两银子,凤栖楼也是见凤清奇货可居、才貌双全,这才出八十两银子将其买下。
“钱的事,我会想办法!”宋铮寻思了一会儿,“你不用担心,十月二十日之前,我定会拿出两千两银子!”
凤清依然摇了摇头,“看公子不是来过妓馆的人,并不知道,就算公子真的拿出两千两银子,恐怕也无济于事。而且那劳什子大会的消息已经被凤栖楼散布出去,凤栖楼断不会放人!另外,不瞒公子说,看上妾身的人,俱是中都权贵,甚至还有一位是……是谁也惹不起的人物。若非这凤栖楼的幕后老板,是右相府的人,恐怕妾身早就不是完璧了。”
右相府?怎么他妈的跟右相府扯上关系了?宋铮有些挠头。
凤清见宋铮有些为难,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她暗笑自己痴人说梦,眼前的少年能见到自己,应该也是出身富裕之家,而且还跟自己有点渊源,可即便如此,又如何能跟右相府的人斗?
宋铮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笑道,“姑娘不必担心,别说是右相府的人,就算是中都上边的老家伙,也碍不着事!”说着,宋铮向上指了指。
凤清吃了一惊,接着却摇头苦笑。比右相还大的老家伙,自然是大金的老皇帝完颜雍了。这少年居然不把皇帝放在眼里!连说大话也不靠谱了。
宋铮知道凤清不相信自己,也不理会,径直问道,“姑娘刚才说的谁也惹不起的人物,究竟是哪位?不妨说出来我听听!”
凤清扭头看了看门外。
“不用看了,老鸨不在那里。”宋铮笑道。刚才凤清在说话的时候,如果老鸨来偷听,又恰逢说到关键点,宋铮便王顾左右而言他,并用手指门外,作倾听状。凤清倒也聪明,配合着宋铮演戏。虽然她不知道宋铮是如何知道老鸨就在门外,却对宋铮非常信任。
即便知道没人偷听,凤清还是小声道,“两个月前,凤栖楼来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壮汉,被称作二爷。身高近八尺,非常粗壮。长相虽然不俗,但一双鹰目,看着就吓人。他来凤栖楼的时候,别的权贵都吓得如同猫见了老鼠。那人进了房间,正欲对妾身用强,他身边的人告诉他,凤栖楼的后台是右相府,那人才放过妾身,还骂了一句,说‘他奶奶的,怎么是完颜京家开的!’。”
二爷?凤清描述的样子,不会是完颜玉都吧?宋铮恍然。这凤栖楼是右相府的买卖,而完颜京是完颜玉都最大的支持力量。即便是完颜玉都,在争位的关键时候,也不会因为一个女子,惹得右相府的人不痛快。
真是麻烦啊,完颜玉都看上的女人,完颜京家的凤栖楼,想把这凤清弄出去,还真是不好办。惟有在以后的十来天里,把完颜玉都干掉,把完颜京拿下。奶奶的,这不是自己正干着的差事吗?
既然完颜玉都看上了,这凤栖楼还搞什么“开苞大会”啊?宋铮有些疑惑。其实他不知道,每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对于妓馆来说,即便是嫖客权力再大,一般来说,也要按规矩来,即对出色的青倌儿进行竞价。何况凤栖楼的后台这么硬,更要维护这个规矩,以便能赚到更多的钱。
等宋铮弄明白了里面的道道,天色已经渐明了。中间,老鸨敲门催了一次,宋铮又花了十两银子。本来凤清要拿自己的私房钱,宋铮哪里会让她掏钱。
现在宋铮也知道了凤清的身价。第一个时辰是十两银子,加一个时辰,便要再加八两。宋铮先前给了老鸨二十两,再加这十两,共三十两银子,总共和凤清呆了三个半时辰。倒也没多花冤枉钱。
尽管有些肉疼,宋铮还是要给凤清鼓鼓劲儿,临别时,宋铮来到书桌前,挥手写了一首诗: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唯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荷残尚有擎雨盖,不教此躯堕泥尘!
写完后,宋铮笑道,“姑娘,可知此诗之意?”
凤清也是饱读诗书的人,怎会不知道唐代李商隐的这首《赠荷花》,见宋铮将最后两句“花此叶长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改成了“荷残尚有擎雨盖,不教此躯堕泥尘!”立即双眼含泪,拼命地点着头。
宋铮拍了拍她的肩膀,出门而去。
见到老鸨,宋铮道,“姐姐,听闻十月二十日之前的半个月,凤清姑娘不必接客人,是也不是?”
在开苞大会前半个月,为了弄出点神秘感,培养一下气氛,妓馆一般不安排有名的青倌儿再出头露面。
见老鸨子点了点头,宋铮掏出了身上唯一的一锭三两多重的金子,扔了过去。“今天三月初四,有这锭金子,凤清姑娘今天就不必见其他客人了!我今天晚上还过来!”
老鸨这辈子银子见过不少,金子却也没见过几次。当即眼睛都绿了,放在嘴里咬了咬,接着连连点头称爷!虽然说一两金顶十两银,可金子太稀缺了,往往有市无价。特别是在中都,尽管大金的国号里含着一个“金”字,却金子却很难见到!
太阳虽然还未出来,天色却已经亮了,街上已经出现了行人,一些卖早点的铺子已经开张了。宋铮不敢放开速度,只有慢跑着回了元好问小院。
多亏宋铮回去得及时,二黑和虎子见宋铮一夜未归,吓得不轻,这可是以前没出现过的情况。
宋铮也不多说什么,打了声招呼,换了一身衣服,便向来宁馆奔去。他毕竟只是个护卫,阿大接送了几次后,见宋铮一直正常“上班”,便放心地让其独来独往了。
到了来宁馆,梁乙越却没有享用小羊羔肉,脸色也有些难看。显然,完颜玉都尿撒得胜桥的“丰功伟绩”,以及许多官员参劾完颜玉都的事,闹得风波骤起,梁乙越也有些心神不定。他还不知道老皇帝已经作出了处理,所以,有些为完颜玉都担心。
宋铮暗自冷笑了一声,举身向后院走去。自从前日下午见到完颜玉都后,李邕熙就闷闷不乐。一方面是因为完颜玉都的粗鄙,另一方面,则是宋铮的故事闹的。在宋铮的故事里,不管是李甲之于杜十娘、张生之于崔莺莺还是柳梦梅之于杜丽娘(《牡丹亭》),都是先沾便宜再背弃的人物,难免给李邕熙选成“遍地都是薄情郎”的印象。
由于宋铮的口才实在不错,李邕熙迷了进去,几乎成了爱情悲观论者,这让宋铮暗呼罪过。他打定主意,只要完成了大事,就给李邕熙讲讲正版的《西厢记》,让这个小妮子竖立点信心。
中午时分,梁乙越忽然传来消息,说右相完颜京晚上要宴请西夏和亲使团,听闻梁乙越有女在此,便约其和梁乙越一起去右相府!
在李邕熙的要求下,宋铮同意“加班”,晚上陪同她去右相府!宋铮心中暗喜,他早想见见这位名传天下的大金第一重臣!(今天晚上肯定有,只是要晚一些。大大们明天早上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