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要出门, 早早就指派身边的丫鬟提前去通知了府邸里的马夫。
她身披狐毛斗篷款步姗姗而出, 止步于车旁,回首瞟向几个搬东西的小厮道:“手脚放轻,仔细些,把东西搬上去。”
两只眼睛盯着下人抬箱子, 脑海中幻想自己日后的风光,王氏没听见身后有步伐声缓缓接近。
忽然, 有一搬东西的小厮松开了手,木箱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滚出了几样东西。
王氏怒从心起, 责备道:“我早叮嘱过了, 里头物品贵重要谨慎稳妥地搬,你是没耳朵还是手残了, 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罚一月月钱,日后你去马房伺候, 不用待在我院里了。”
小厮完全听不见王氏的骂声,眼睛瞪得铜铃大, 死死盯着王氏背后, 面色惊恐交加, 唇无血色。
很快, 他整个人开始出现了明显的哆嗦症状。
王氏眉头紧锁, 眼神像看一个羊癫疯患者,语气防备地说道:“这人怎么回事,莫不是犯了什么恶疾?你们过去瞧瞧, 要真是不妥就卖了。”
她自顾自喋喋不休,而在小厮的视线当中,一只猛虎慢慢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两排泛着凶光的利齿。
一股热流自腿间倾泻而下,他屁滚尿流地跑进了门内,带着哭腔尖声喊道:“老虎!老虎吃人了!救命!”
贾瑚一行出现的时候,只有那名小厮的站位是面对他们方向的,故此仅仅他一个第一时间发现了母虎。而王氏以及其他人却因背对着母虎瞧不见。
当小厮话出奔逃,周围的其他下人连忙用目光扫射四周,登时便看见了王氏后面龇牙的大虎。
霎时间,门前鸡飞狗跳。
心理能力好一点的下人惊恐尖叫,抛下了手中的东西用尽力气拔腿逃。
胆小的小丫头们当场就吓成一摊烂泥,浑身无力,抬不动双腿,只会嘤嘤哭泣。
场面发展到了这种程度,王氏还没发现有问题,脖子上的脑袋就真的白长了。
她的身体僵硬如石,手心湿漉漉的尽是冷汗,颤声颤气地问道:“我身后……有、有什么东西?”
“虎……一头大虎……太、太太……张嘴了……”周瑞家的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一屁股跌在凉地,撑着双手,一点一点往后挪动。
这时,母虎酝酿了一段时间的巨吼声,在王氏耳边炸响,期中威力丝毫不弱于九天之上落下的震天惊雷。
王氏耳膜发疼,两边耳朵嗡嗡嗡的响着。
有那么一小会,她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甚至以为自己耳聋了。
此时此刻,王氏已经完全蒙了,脑海空荡荡乱糟糟的,傻了似的一动不能动。
母虎见她仍然拦着自己的路不让开,愈发的不耐烦了。它烦躁地用爪子挠抓地面,片刻后索性抬起虎爪暴力推倒了王氏这一一颗拦路石。
“啊——!!”
丫鬟婆子们尖声厉叫,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更有两人心脏受不了当场晕厥。
王氏魂魄归壳,发现自己躺在地面而肚子上还踩着一只虎爪,亦是忍不住惶恐落泪,满嘴尖叫。脸上精致的妆容,不一会儿就被泪水浸染花了。
她该庆幸的是,侧门对着的巷道现下并无其他人迹,没外人见到她这副贻笑大方的尊容。要不然,明天关于二房太太如何如何丢丑的传闻就得漫天飞了。
贾赦饶有兴致地端详王氏丑态毕现的模样,心情颇为愉悦。
贾瑚摊成一个大字趴在虎背上,整张脸埋进绒绒虎毛里,状态半醒半睡。
突然之间满耳朵都是叫吵声,他的半模糊的意识马上清醒了过来。
搓搓耳朵,揉揉眼睛,贾瑚甩了几下脑袋,声音软糯道:“到家了吗?”
母虎飞快收回了爪子,悄悄后退一步,假装专心甩尾巴。贾瑚一睁眼就看到王氏横躺在身侧,皱着眉头盯着王氏的大花脸好半晌,他才确定下方妇人的身份。
他纠结地咬手指,“婶娘你为什么要躺在门口?就算是喜欢,至少也要抬一张卧榻什么的,毕竟地上凉,容易伤身。”
“哈哈哈哈哈哈!”贾赦没憋住笑,笑得前仰后翻,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后头面无表情装木头的张硑,也禁不住扯了扯嘴角。
少顷,贾赦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驱马来到贾瑚身旁,弯腰在他耳边小声赞了一句。“儿子,干得漂亮!”
其实傻乎乎也有傻乎乎的好不是吗?起码直面死对头,有时候能起到出乎意料的好效果。
“啊?”贾瑚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晓得贾赦为什么这么说。
贾赦没有解释什么,而是俯视王氏,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道:“弟妹此一癖好当真特殊。只不过横躺家门终究不成样子,你还是回你自己的院子躺比较好。否则叫外边的人看见,你就得挨笑话了。”
满目错愕地瞪着安然无恙的贾瑚父子,王氏心中波涛汹涌。
如海潮奔腾而出的震惊,暂时压倒了她心底对母虎的恐惧。
一瞬间,王氏的脸上变换了好几种颜色。
这几天,她想了很多关于未来自己丈夫继承爵位之后的打算。
可如果贾瑚和贾赦根本没死在前朝余孽的刀刃之下,那么她的一系列美好幻想,统统得成空。
这叫王氏如何甘心?
在极度的震惊之下,王氏无意识地喊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你们怎会没死!”她不肯相信,自己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计划将来,到头等来的只有一场白高兴。
张硑原本不打算参与贾赦和王氏交火,而今听到她这话,脸色却一下子冷了下来。
他凌厉如刀剑的眼神笼罩住王氏,气势迫人,质问道:“怎么?听你这口气,是很想瑚儿父子死在外头吗?”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被人听见了内心深处不能见人的心思,王氏面色青红交加,一时无言。
这时候,周瑞家的踉踉跄跄走至王氏身边搀其起身,刚好给了王氏应对的时间。
片刻之后,她憋出了一个微笑,道:“怎么会呢?”
“之前听说瑚哥儿跟大老爷落入敌手身陷险境,我不知道有多担心。这些天一直没有好消息传回,本以为他们已经命丧贼手,谁知突然之间竟看见了他们父子安全归来。刚才我那样失态,也是太高兴了。”
张硑似笑非笑,步步紧逼道:“是吗?我瞧你脸上这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却不怎像是惊喜。”
“我前些日子伤了脸,表面上虽然好了,可内里不知怎的还疼着,故而不敢笑得太开。”王氏用自己的脸伤应对住了张硑的第二问。
不过她心中却不如何高兴,只因提起脸伤她就想起了自己当日的狼狈,相当于自揭旧伤口,伤到的终究是她自己。
刚回完,王氏见张硑又一次地张开了嘴,大有抓着她紧追不放的架势,心里又恨又急。
她的脑筋快速转动了起来,思索解决之策。恰好贾瑚和母虎的亲昵互动,就在这时落入了王氏眼中。
狡猾地将话语转移到贾瑚与虎身上,她神情冷肃道:“说起来,这头畜生是怎么回事?瑚哥儿你岂能带这般危险的东西回府?是要闹得家宅不宁不成?你知不知道,这头畜生刚才差点就要吃了我!”
觉得抓住了敌人的弱点,王氏说话有了底气,斥完贾瑚,转而又冲贾赦道:“瑚哥儿人小不知事,大哥你也不知道教一教?”
专心撸虎的贾瑚,听见王氏说母虎坏话,当下奶凶奶凶地反驳道:“瞎说!虎虎最乖啦!”
张硑点头以示赞同。
“这虎跟猫儿一样可爱乖顺,我和舅兄一直跟在后面,怎未见它何时攻击你了?”贾赦鄙夷道:“要怪只能怪弟妹你胆子太小,看一眼就吓破了胆子。”
呵呵!针对谁不好,偏偏针对他家的福娃娃,有王氏她倒霉的!
母虎也不甘沉默,一步踏到王氏跟前,兽目凶光凛冽,凶神恶煞地冲她狂吼。“吼吼吼!”
王氏心脏几急剧收缩,身体反射后仰,连带周瑞家的一同跌在地上,发出了很响亮的一声摔地声。
虽然没吓死,但也吓了个半死。
贾瑚摸虎头,安抚道:“你乖啦!”惹生气了虎虎,坏婶娘真讨厌。
几次移动,王氏的站位已经不再堵住了进门的路。
贾赦迫不及待的想回自个儿院子痛痛快快吃上一顿美食,没耐心继续和王氏纠缠浪费时间和口舌,发现了这一点马上道:“门口没有拦路石了,咱们快进府!”
说着率先骑马人门,走在前头为母虎带路。
贾瑚闻言不再纠结王氏的问题,指着门口道:“虎虎走,跟上。”
母虎甩了一个王之蔑视的眼神给王氏,一甩头,昂首阔步走了进去,张硑驱马落在它后面。
一转眼,门口处便看不见了三人的身影。
“太可恨了!”王氏死死瞪着门内,咬牙切齿,气得眼睛都红了。
“叫个下人去王家,说府里今日有事,我改日再过去。”
忍恨交代完周瑞家的,王氏挤出了两滴泪,委委屈屈地往史氏住处荣庆堂快步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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