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奥迪塞的远比赵不凡想象中还要艰难,尽管他有很多想法,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钱和物资的缺乏使得他什么都做不了,大量市民无所事事,成群结党地打架斗殴,恶劣的治安问题让赵不凡疲于奔命。
更可怕的是信仰冲突,不是光明教与光明正教的内部冲突,而是光明教徒与真神教徒的尖锐矛盾,赵不凡本身是赞同信仰自由,可眼下他代表的是光明教,名义上是十字军,只能一定程度地偏袒光明教徒,但残酷压迫真神教徒也是他无法接受的做法。
不过大宋的历史文化告诉了赵不凡,造成如今这种局面的核心原因在于宗教的权利过大,完全凌驾于统治者的权利,唯有的办法就是稳住局势,依靠强大的军事力量和文化力量,逐步削弱宗教对权利的控制。
可军事力量也好,文化力量也好,前提都是财富。
为了积累初期发展物资,查理子爵在短短几个月内多次赶赴拜占庭,寻求拜占庭皇帝约翰二世的支持,可惜约翰二世始终不肯在拉奥迪塞大量投入,他认为这是个随时可能失陷的地方,而且还会让拜占庭帝国卷入更多的战斗和争端,不符合拜占庭的利益。
谈判最终还是失败了。
查理子爵最终只要回来两船破旧的生产工具,例如破旧的织机、生锈的锄头等杂物。
赵不凡和罗尔夫在港口迎接他的时候,罗尔夫感到非常沮丧:“我想我们快完了,这片贫穷的领地养不活我们这么多人,现在也没有人愿意支持我们,也许我们应该离开,如同最初设想的那样去投奔某个大贵族,从而在战争中获得财富。”
查理子爵苦涩地点点头:“我完全赞同你的意见,里洛的决定是错误的,我们白白浪费了几个月时间,而且还花光了仅有的积蓄。”
两人的意见没有影响到赵不凡,他怔怔地看着那些破旧的生产工具:“不!我们还可以一搏,相信我,我们可以靠自己,这些破旧的生产工具就是我们最大的资本!”
查理子爵连连摇头,湛蓝色的眼睛充斥着怀疑:“一对破铜烂铁有什么用,全部卖掉也值不了多少金币,约翰二世送给我们这些分明就是推脱,他更希望我们去战场上有出色的表现,那才是他最初援助我们的初衷,他想让我们去与塞尔柱人战斗,从敌人手中夺取富饶的领地,而不是在这里捡一个毫无作用的海港。”
赵不凡深深地凝望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查理,相信我,有了这批工具,再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你会看到成果,我们是兄弟,彼此应该信任对方,不是吗?”
“可你也应该信任我,因为你的决定,我们已经再次一无所有!”查理子爵严肃道。
“查理,我们确实面临着许多困难,但我的决定很正确,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去参与战争,只会成为炮灰,会成为别人利用的工具,那时候我们的处境会更加困难。”
“可那样至少能看到机会,现在的情况是我无法看到任何希望。”
看着固执的查理子爵,赵不凡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许久的对视过后,他深吸口气,坚定地说:“查理,再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如果还是没有起色,那就按照你们说的做。”
许久的沉默……
查理子爵最终露出一抹苦笑:“我总有种感觉,若是我拒绝的话,我们恐怕会从此分道扬镳,而我为什么会害怕失去你呢?难道就因为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赵不凡笑了:“你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你们无视了我的意见,这让我感到很愤怒,我也是三人议会的成员!”旁边的罗尔夫不满地插话。
赵不凡似笑非笑地看了过去。
“那么你的意见是?”
罗尔夫畅快地笑了起来,金色的长发狠狠一甩,直接走上前来同时揽住查理子爵和赵不凡的肩膀:“我的意见永远与我最好的两个朋友相同,也许我会跟着你们两个一起饿死在这里,但那是我的选择。”
…………
赵不凡很感激查理子爵和罗尔夫,他们的支持和信任让他充满力量。
那些工具很快被分成好几个种类,然后赵不凡挑选出那些用得上的工具,征集起不少无所事事的市民,开始修筑他的第一个工坊——造纸厂。
造纸术的发源地是华夏,虽然通过丝绸之路逐渐传播到西方,但赵不凡明显感觉到这边的技术很落后,纸张的质量和产量都无法与大宋相提并论,成本高不说,价格还很贵。
他心里大致计算过,按照大宋最先进的造纸厂运作,那么完全可以多出三倍到五倍的利润,而且纸张质量还好得多,整个西方世界都需要大量的纸,所以根本不用愁销路,只要产量跟得上,恐怕要比挖矿还赚钱,毕竟挖矿可比造纸要困难多了。
幸运的是,拉奥迪塞什么都不多,唯独无所事事的闲人很多,有工具的情况下,建个造纸厂只用了半个月,而东边那条绵延的安条克山脉则成为原材料的来源。
赵不凡核算过成本以后,随即颁布政令,鼓励领地内的闲人去伐木,然后以合理的价格卖给纸厂,由于没有启动资金,他承诺在初期以换取基本食物为条件,等到第一批纸卖出去,今后便用钱来交易。
一个月后,纸厂造出了第一批优质白纸。
查理子爵随即就带着神圣骑士团的战士去往拜占庭的塞浦路斯岛,结果只在短短一天内就被抢购一空,同样的价格,高出几个等级的品质,瞎子都看得出来其中的商机,再加上查理子爵那张能说会道的嘴,那些拜占庭商人根本没有犹豫就全都买下。
聪明的查理子爵没有把纸卖给同一个商人,而是卖给很多大商人,并告诉他们拉奥迪塞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只是需要他们自己来购买。
这样一来,这些商人的船就会来到拉奥迪塞,然后查理子爵又跟赵不凡商议,今后凡是那些商人来拉奥迪塞,即便有现货也不急着给,而是拖上几天,让他们不得不在拉奥迪塞歇脚,从而使得他们需要住宿和消费,刺激小商业的繁荣。
为了保证最基本的物资需求,赵不凡鼓励整个地区的农民携带农产品到拉奥迪塞贩卖,提供最基本的消费品,而且组建一支神圣骑士团的小商队,专门负责去塞浦路斯岛和北边的奇里乞亚王国采购物资。
短短三个月,衰败的拉奥迪塞港逐渐恢复生机,赵不凡手里也有了一定的金币,更多的计划在他脑中滋生。
这天,赵不凡在市政厅草拟新的政令,查理子爵却是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嘴里还吹着口哨。
“里洛,我们刚刚又做了一笔交易,赚了不少。”
赵不凡坐在长长的办公桌后边,埋着头迅速用羽毛笔书写着政令,随口笑说:“不错的消息。”
查理子爵看他没理会自己,显得有些疑惑。
“你在写什么?”
“新的政令,我们还需要更广阔的财路,单是靠纸厂显然不够。”
查理子爵叹气道:“我觉得我们就应该专注地做一件事,也许我们应该再多造几个纸厂。”
赵不凡轻轻放下羽毛笔,抬起头来笑道:“不!一个纸厂就够了,我们可以扩大生产,但不能太多,那样会不利于监控,技术泄露的风险会很大,我们暂时还不能让技术流传出去,而且最重要的是巨大的污染,一个有序的城市不该有太多的纸厂,这是我们的领地,应该爱护它,不是吗?”
查理子爵顿了下,没有反驳。
“那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想法?”
“这片领地的所有土地都归属我们神圣骑士团,对吗?”
查理子爵笑着点头:“当然,居民只有耕种的权利,留取必须的生活所需,更多的产出则是归我们神圣骑士团所有,这是合法的条款,早前只是因为还没有站稳脚跟,所以才没有严格执行。”
赵不凡闭上眼睛想了片刻,深吸口气道:“我想改变这种制度,把土地按照肥沃程度,以较低的固定比例租给民众,可以理解为租税,但他们的收获将可以自行分配!”
查理子爵瞬间瞪大了眼睛:“这真是个糟糕的意见,土地是我们神圣骑士团所有,而且我们还要为那些人提供保护,这样做岂不是把自己的财产给别人,然后还为别人流血,我坚决反对,罗尔夫也绝不会支持。”
这是动摇农奴制度的想法,查理子爵的反应完全在赵不凡的意料之中,所以他没有着急,微笑着看向他:“我有一个故事,阁下想听吗?”
“随你愿意,但我绝不认可你的想法。”查理子爵坚定地说。
赵不凡深吸口气,徐徐给他讲述起来。
“古老的东方曾有个拥有大量领土的贵族,他没有独占那些收获的农产品,而是只收取少量租税,任由他的农奴得到大量收获,这使得农奴们劳动的积极性大幅增加,不需要监督就会没日没夜地干,甚至不断探索增强产量的方式,从而使得农产品越来越多,农作物越长越好。
这时候他们已经不为生存担忧,开始需要更多的物资来享受,比如自己没有种的食物,比如华丽的衣服或珠宝等别的东西,所以他们会用多余的农产品去交易,而那个贵族给他们提供了市场,在市场收取少量的商业税,这让贵族赚得更多。
然后贵族又用这些钱开设了很多酒馆和商店,雇佣那些农奴的妻子来工作,农奴为了赚更多钱,宁愿独自承担更多的劳动,让他们的妻子能够出来工作,赚取更多的钱。
这样长久下去,他们的家庭慢慢变得富有,自然需要更多的享受,从而带来更加频繁的买卖,甚至于开设大量商店,导致贵族有收不完的税,他自己开设的商店生意也越来越好。
如此一来,民众越来越富有,聪明的贵族也更加富有,他再用这些财富去发展军队,取得更多的领地,然后循环往复,再加上他能让所有人都变得富有,民众都支持他,所以他的领地变得强大而稳固。”
查理子爵在早前的远洋航行中开阔了视野,迅速明白了这个故事的核心意义。
“好吧,我收回早前的话,一切就按你说的做,光明神肯定给你托梦了,你总让我觉得自己很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