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州城高耸的城墙之外,遍地都是忙碌的宋军将士,他们挖沟壑、布陷阱、安拒马、修箭楼、筑寨墙、清理护城河,每个将士的脸色都很沉重,气氛极度紧张。
城头上,身披白虎吞云甲的赵不凡也是步伐急促,身后还跟着众多军中将领。
“翟兴,外围的陷阱和深沟挖得怎么样?外层寨墙是否修筑完成?”
年过半百的翟兴已经不是第一次陷入绝境,神色显得很沉稳:“大体完成,四方共挖深沟三十七条,陷阱上千,寨墙大体完成,箭楼七十八座,如今已在安放拒马和搬运箭矢。”
赵不凡耳中听着,步伐却仍旧非常快,目光左右探望。
“翟进,第二层防线呢?”
翟进的身体非常强壮,近乎比身边的其他将领都要壮上两圈,满脸横肉不说,声音更是非常粗豪:“大体已经完成,目前正在对寨墙进行加固!”
赵不凡沉着脸再问:“护城河的清理情况?投石机等重型器械安放如何?”
许贯中随之加快脚步,急声回说:“护城河基本清理完毕,我们所有的投石机都已经沿着护城河外围摆放!”
赵不凡略微松口气,语气渐渐放缓:“城墙上的火炮、巨弩和滚石檑木等物是谁负责?”
梁山军将作监的陶宗旺连忙应声:“回王爷,是属下负责,现在已经全数安放完毕,我们还额外搭建了很多箭楼。”
眼见各项事宜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赵不凡停下脚步,转身走向城墙边缘,轻轻伸手扶住凸起的墙垛,遥遥眺望远处那些高耸的防御设施。
“辽军的动向?“
朱武转头与闻焕章对视一眼,迈步走近了些,看着他的背影回说:“根据探子回报,南方的辽国主力已经在迅速往岐沟关集结,人数与早前所知相差不大,应该是在十五万到二十万之间,东边的耶律淳手里有五万契丹族精锐,是他本部族人,也是辽国南方最强的一支军队,目前仍旧驻扎在固安,恐怕是打算等着南方辽国兵马集结完毕,然后再一同进兵涿州,北方兀颜光的十余万辽国主力仍旧与卢俊义率领的殿后兵马对峙,暂时还没有发起进攻。”
严峻的形势并没有让赵不凡的脸色产生太多变化,伫立半晌,再度问说:“我们收拢各方溃败下来的败军后,目前总兵力多少?”
朱武沉重道:“十四万人左右,有部分兵马应该是南逃回大宋了,不是所有人都向我们这边逃来!”
赵不凡陷入沉默,众将也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这时候的他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十四万人的生与死,全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微风袭来,他背上的御赐龙纹战袍轻轻摆动,便像是一颗定心丸,全军将士只要看到这袭战袍还在飘扬,他们就还有信心,便还有希望。
“传令……”
他轻轻张口,声音很低沉。
众将齐齐一震,躬身抱拳:“在!!”
“通知卢俊义,即刻率殿后兵马撤回涿州,许贯中率水浒军北上接应!
翟进率北疆将士三万进驻外围防线,不得命令,不准撤退!
翟兴率领五万西军将士进驻中层防线,随时待命!
梁山军将领焦挺、欧鹏、邓飞总掌所有投石机等重型利器,随时候命!
梁山军将领凌振、陈达、杨春总掌城上所有火炮,随时候命!
梁山军善水营及近卫营将士即刻屯驻城内各处要道,严密监控城内百姓,禁止任何人靠近城墙,汇合后勤司人员挨家挨户查收所有刀剑利器,但不准妄杀,不准抢掠,不准玷污女子,违令者一律斩首,梁山军的军法监提刑管事裴宣负责监督!
此外从现在开始就节省粮食,战事没开始前,每日改为两餐,同时史文恭负责向百姓借粮,每家每户只准留存一个月的口粮,定量的牲畜,具体数目由闻焕章拟定,其余粮食和牲畜则全部征用,强制执行。”
“是!”
众将轰然应命。
…………
浩大的涿州之战徐徐展开,危急的形势也被斥候迅速传递出去,再加上辽国有意借此打击宋人志气,大肆宣扬,致使这个消息在短短半个月之内疯狂蔓延。
十几万大宋军队深陷重围,大宋名将赵不凡困守涿州,北伐大军危在旦夕。
一时间,朝廷震荡,举国惊惶。
…………
东京开封府,皇宫大庆殿。
皇帝赵佶愤怒地掀翻了身前的龙案,怒声斥骂:“传旨不战而逃的刘延庆,若是不设法营救赵不凡,赐毒酒一杯,不用还朝!!!”
大殿回音阵阵,群臣惊恐。
…………
辽国朔州,西路军大营。
刚刚从战场归营的折月芝浑身浴血,本来她还在为今日斩将杀敌而极度振奋,没想折月秀却面色沉重地递来一份急报,她狐疑地跳下马来,细细一读,当场晕厥。
…………
东仙港,海边宅院。
朱琏静静站在当初送别赵不凡的地方,凝望着遥远的北方,默默垂泪。
旁边的扈三娘更是哭得声嘶力竭,全靠方百花扶着,这才勉强支撑着站住。
…………
霸州大城县,聚贤庄。
何大野面色凝重地看着激愤的庄众,厉声下令:“立刻召集十二生肖堂所有堂主赶赴聚贤庄,十五日后起行北上,无论如何至少要救得赵庄主突围归宋!”
“是!”
燕五等人轰然起身,坚定应命。
…………
江宁府,高家大宅门外。
一个慈祥的老妇轻轻为高宠整理着衣领,含泪送别。
“宠儿,赵王爷是大宋的脊梁,你一定要尽力救他回来!”
“娘亲放心,我一定救赵王爷回来!”
高宠重重点头,毅然转身骑上战马,最后看了眼年迈的母亲,策马踏上征程。
…………
北宫御花园。
郑皇后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目光凄哀地看着池子里的金鱼,无声哽咽。
“皇儿,你可要活着回来!”
侍立在旁边的嘉德帝姬赵玉盘心痛难安,轻轻用丝巾擦拭着眼角的泪痕:“母后,为什么不早几个月向父皇说明哥哥的生世,任由那个该死的混账冒充?现在哥哥危在旦夕,这可如何是好?”
另一边的曾夤显得很无奈,接过话道:“帝姬殿下,皇后这是为了保全二皇子,我已经查实,假皇子的事情有太子赵桓参与的迹象,杨戬背后那个人就是太子赵桓,很多事情都不是那么简单,我甚至怀疑太子赵桓已经拉拢不少文武大臣,有逼迫陛下为太上皇的迹象,而且这件事已经密谋好几年。”
赵玉盘瞬间被吓得花容失色:“夫君为什么不早些跟我说?”
“我是不希望你担心!”曾夤叹了口气,摇头接道:“事实上早在当初清理童贯期间,我就发现了很多不对,彻查二皇子殿下身世的时候,更是发现很多奇怪的地方,隐隐觉得有好些躲在幕后的人,直到前段时间我查出那个假皇子的身世,这才顺着线索摸出一切。
可现在知道已经晚了,陛下这些年沉迷于书画和奇石古玩,不太过问朝政,好些权臣和武将都被赵桓拉拢,而更难办的是,赵桓现在还不知道这些支持他的大臣中,有许多人是存心害他,这些人看上去似乎支持他,实则是勾结起来打算扶持三皇子赵楷,核心目的还是逼迫陛下成为太上皇,但要废太子赵桓,扶持三皇子赵楷,彻底把控朝政。
以前是蔡京和童贯两党最大,这些人都不显山不露水,而现在童贯已死,蔡京也老了,他们的活动越来越频繁,我才能得知些隐秘,事实上现在的朝堂远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有保陛下的,保太子的,保三皇子的,还有保二皇子的,盘根错节,根本理不清。
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死去的童贯才是最忠诚的保皇派,以前那些暗中贴近童贯的人,现在都分别转投各方,只剩下蔡京苦苦支撑,可蔡京老了,总觉得他想法有些多,哪边都不太得罪,不过我感觉他还是最想让二皇子上位,只是做得不明显而已。”
听到这一切,赵玉盘非常着急:“那为什么不赶紧把这些告诉父皇?”
沉默许久的郑皇后摇了摇头,历经风雨的她更明白朝堂的复杂,更懂得权利争斗的可怕。
“盘儿想得太简单了,这事儿我们不能随便挑破,一则这些只是我们察觉,没有实际的证据,二则桓儿和楷儿也都是皇子,若真得到大量文武支持,陛下若是用过激的手段,会导致难以控制的内乱。三则是朝堂已经失控,陛下没有完全的把握,也不会站在我们这边,皇家的事既是家事,也是国事,没那么简单。”
曾夤看了看忧愁的郑皇后,突然接道:“皇后,其实有件事我也不确定,但我总感觉陛下早在童贯死前就已经知道二皇子的身份,他认二皇子为义子,甚至假意相信杨戬,应该都是有意为之!”
郑皇后眼神一凛,猛然盯着他:“怎么说?”
曾夤凝重道:“回皇后,我能肯定蔡京确认赵不凡的身份还在我之前,而且我近期已经确定,梁师成也知道了,所以陛下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梁师成不会对陛下隐瞒这么重要的事。”
郑皇后陷入深深地沉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