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过分了。”秦袖云神态自然地从她的怀里接过书,上面果然是熟悉的文纹字体,再一翻开,眼神暗了暗。
之前宁家主曾有将家藏书宝借与秦袖云之言,如今看来,就是这本了。
索性合上书,一抬头便对上少女期待的眼神,秦袖云淡定地道:“我突然想到,这是你家的东西,我不便直接翻阅,不若这样,你把难以理解的地方念与我听,我帮你解释。”
你有这么好?
宁若兰眼里满满地写着怀疑,狐疑了一阵子,她还是翻开书宝,从最前面开始,缓缓开口念出里面的内容。
秦袖云微笑着听她念,心里明了。
这本书最前面乃是关于修仙的一些常识性内容,虽然不知道封面上那几个字是怎么回事,但她当下就缺少这类的了解,隰华前辈留下的的印记多是高屋建瓴,很多基础的内容都只是略略地盖过,她如今根基还未全然打下,这本书倒是给了她一些方面的启发。
只是不知宁家主明知女儿如此向往仙道,为何不将此书直接讲解与宁若兰知道。
秦袖云却不知道宁家主这样做原是深思熟虑,自家女儿幼时已被测出无有灵根资质,若是与她讲说仙道的奥妙,使得她沉浸其中,却无资质修行,以她这性子,少不得受到多少打击。
茫茫夜色之中,一大一小两位女孩坐在草地上,就着明灭不定的烛光,大的念,小的一脸从容地为之讲解,这画面,当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当晚,秦袖云为宁若兰讲解完了一段书中内容后,见得时候已是不早了,便让她先回去,明晚再来,宁若兰心神被书中内容吸引住,尚且有些意犹未尽,别别扭扭地答应了。
秦袖云看她这幅样子,不禁心里暗笑。
第二日晚,宁若兰果然如约前来,两人又是一人念,一人讲解,再讲了一段又各自散去,约定次日再来,形式如前。
如此数日下来,秦袖云和宁若兰之间的相处倒是因此缓和了许多,彼此的关系从最开始的敌视渐渐的变得更似朋友。
熟稔起来后,除了宁若兰不时地会刺上秦袖云几句,常常出言要打败她以外,平日里在诸多方面上有意无意地还会帮助她一下。
秦袖云只是当她小孩子脾气,发生争执时多有让步。
早上去见见秦母和宁夫人,下午在房中修炼功法,晚上再为宁若兰讲解那卷修仙通识,偶尔向宁家主解决一些自己在修炼中遇到的小问题,秦袖云这日子过得还算充实。
不知不觉中,三个月的时光很快地便过去了,到了每三年一度太虚宗开山门的时候。
这日清晨,秦袖云收拾好东西,动身前往城中参与太虚宗的入门测试。
城域很大,测试的地方离宁府尚有一段距离,向来各地前来参与大选之人都会提前几日于测试之处附近的驿馆内住上几日,一是以防万一有何意外错过了大选,二是便于结交些人脉,万一彼此都进入门派中,也好有个照应,否则权作结交朋友也是不错。
宁若兰因为不甘心,即使清楚自己有资质的可能性渺茫,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随着秦袖云前往测试之处试试看。
府门口,秦母与宁夫人都来与她们送行。
秦母一向不是多言之人,这日却鲜少地拉着秦袖云后对她叨唠起来,秦袖云心中很是感动,任凭着她拉着自己絮絮叨叨。
“囡囡,你这一前去,我便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着你了。”秦母心知秦袖云会被仙人选上的机会极大,到时候一入仙门,仙凡有别,太虚宗的规矩又是门人修行到一定程度方能出来游历,修行漫漫不知岁月,再见之时,已不知是何年何月。
她面貌虽然重焕年轻,但毕竟只是凡人,百年之期,何其短暂,或许两人此生都不会再相见。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潸然泪下。
秦袖云回想到这几个月以来的母女之情,也是心里黯然,片刻后方道:“娘,我会回来看你的。”
前事未卜,秦袖云也只得这样暂时安慰她。
彼此之间的气氛陷入了沉默无言的伤感,宁夫人在旁静静地看着,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劝解母亲与义妹。
“还不知道她资质怎么样呢,说不定仙人看不上,就被送回来了,现在就来伤感,未免也太早了吧。”旁边忽然插入一道娇柔中透着刁蛮的声音。
秦袖云抬头看去,果然是宁若兰,她今日还是穿了件火红的衣裳,只是样式比平日里的更加繁复考究,头上用同色的发带挽出发鬟,垂下来的飘带给她平添几分柔美,整个人远远地看去就仿佛一团燃烧的炽热火焰。
“你这娃儿怎么说话的。”秦母本来还沉浸在伤感里,一听这完全不似好话的一句顿时皱眉道。
宁夫人也生气了,嗔责道:“若兰,不得无礼!”
秦袖云无奈地看着宁若兰,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知道宁若兰这句话的本意或许只是想安慰安慰人,但是被她这一别别扭扭地说出来,难免会让长辈们误会。
“外甥女这是在安慰我呢。”秦袖云拉了拉少女的袖子,笑着瞪了她一眼,转头对秦母和宁夫人道。
“谁安慰你了…”宁若兰被她一瞪,气焰早就不由自主地消了下去,兀自不甘心地低声地嘟囔了一句。
秦袖云见她这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刚想说什么,忽然,仆从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城主和家主来啦——”
只见不远处,几匹高头俊马疾奔而来,后面的拉着马车,卷起道道烟尘,最前面的两匹骏马上坐着人,一人矮胖却满身威严,一人俊朗清癯,正是何城主与宁家主二人。
“吁——”
在府门前停下马,领头的何城主于马上向众人拱拱手,面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向秦袖云与宁若兰道:“孩子们,上车吧。”目光却有意地转向秦袖云这边。
秦袖云接收到他的目光,向他笑了笑示意,何城主亦微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话,直接向秦母与宁夫人道:“老夫人和弟妹不用送了,我和宁老弟会把孩子们成功送达的,亦预祝袖云阿妹和若兰侄女在测试中取得不俗的成绩。”
这句话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每个人都没有点出如果没有奇迹,宁若兰几乎不可能被测出修仙的资质。
那边宁家主也自安慰了宁若兰几句,让她怏怏的神情重新变得振作。
等秦袖云和宁若兰上车后,城主与宁家主亦催动了骏马,向后面的车夫下了指示,马车开始行驶起来。
秦母与宁夫人含泪看着,还有些仆人在车后面喊着祝福的话。
秦袖云揭开马车的帘子,用力地挥了挥手向秦母告别。
马车速度渐快,越过沿路的重重屋舍。
只见得车后面的人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淡,最后消失在巷陌转角处。
种植在宁府门口的翠柳渐隐如烟,秦袖云望着远处,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不舍、迷茫、怅然若失,微微的紧张,还有对崭新的未来的期望,这些情绪在她的心里泛起阵阵的涟漪,让她原本古井无波的心境有了些许的触动。
她没有刻意运行功法去驱除这些情绪,只是任由它们顺其自然地产生,再去细细地感悟着它们,渐渐的,心头升起一丝明悟,说不清,道不明,心境上似有一扇关的紧密的窗户,渐渐地透出了一点光亮,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推开它。
秦袖云知道此时此地并不是一个适合修行的好场所,只得等到歇下来了再细细感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