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黄重全看着紧跟在自己名字后面的两个小字——“聂棠”。
他是主讲人,那么跟在他后面就是备选,要是时间有空余,她也是要上台分享经验的。
……也就是说,现在他的名字被迫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摆在一道?
最近聂棠这阵风在玄门可是刮得凶邪,但也不过是年轻人的小打小闹而已。
就算聂棠是有那么点本事,大概也就是机缘巧合淘到一本什么符篆书,然后跟着书学画了几个罢了。
姚正法十分推崇的避尘符,他觉得这就是鸡肋,就算难画一点又如何,这年头根本就没有人去浪费心思浪费时间去学这种用不上的东西了!
还有,他现在知道当初凌晓若的那桩生意是被她给接了去,整个玄门都要给他黄重全几分薄面,就这初出茅庐的毛孩子什么规矩都不懂,乱掺和,还害得他在周云盛周总那边丢了份。
近来周总对他神色淡淡,那纨绔公子周皓轩更是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他觉得聂棠就跟跟他八字相冲,说不定星座上也很不合,碰上她就等于水逆。
他觉得今日也是时候让这些玄门不懂得尊重长辈的小崽子明白,姜还是老的辣。
年轻人嘴上wu ao,就是靠不住。聂棠靠着玄门新秀大赛闯出了点名头,也是有许多客观原因的,但是这客观原因同她的真实水平都没有必然关系。
“各位,知道符篆的根基是什么?”黄重全敲了敲面前的书写板,用马克笔在上面写了“符篆”两个大字,“谁能来做一个完整简述?”
底下一片静悄悄,聂棠坐在最后一排。
因为腿脚不灵便的关系,有人直接给她换了一个高背的椅子,她就靠着椅背,微微垂着眼,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黄重全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回答,又把之前问题重复了一遍,奇道:“在座各位也是咱们玄门相当之出众的年轻一代,难道就没有人知道这么简单的问题吗?”
虽说在场的都是这一代最出色的年轻人,可当真沉下心来学习符篆的人却不多,愿意无他,现在这一行最能赚钱的就是风水这一派。
玄门的人都是要穿衣吃饭还需要用钱买材料,符篆入门就已经很困难了,想要学得精,那得耗费多少心血?
最可怕的就是,你把心血都熬干了,家底也耗空了,这都还在符篆的门槛上徘徊。
这也是为何现在玄门内部符师越来越少的最直接原因。
黄重全看着聂棠那个方向,他也没指望别人能够回答上这个问题,可是聂棠要是也一问三不知,就根本配不上她现在的名声!
他咳嗽了一声,主动出击:“那么,聂棠……也不知道吗?”
她突然被点到名,脸上还带着没退去的诧异之色。
她本来以为黄老师会把她忽略得很彻底,毕竟对待敌人最佳的办法就是无视,结果她还是低估了黄老师的报复心,他这是故意来找茬了啊。
聂棠撑了两下椅背,想要站起身。
身边的沈陵宜见状,立刻扶起她,还往她这边塞了一根拐杖。
那些因为黄老师点名而回头去看她的几个年轻人顿时闷笑了几声,他们大多都关注这今年的比赛,知道聂棠长得什么样,可是看视频和照片还是跟面对面看真人有很大区别。
这么一看,似乎她真的很弱啊?
容增——也就是初赛时想要靠暗地下黑手破坏聂棠的风水阵、最后惨遭禁赛的那位选手,立刻跟他身边的兄长解释:“就是身体比较差,但实力绝对不弱的,相信我!”
他当时决定去破坏风水阵的原因,当然是认定聂棠如果进入复赛甚至决赛的话,会很麻烦,却没想到最后破坏不成,反而被驱逐出比赛,还来了个终生禁赛、全场通报。
简直可耻!
别说外人看他那种异样的眼光了,就算是他家里人,都觉得他丢脸。
搞破坏不算什么,可是最后不但没做成,还给人当场逮住,这就值得羞耻了!
归根结底,实力太弱,就是最大的罪过!
“知道,”容埙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看上去再弱的人,总有她最擅长的领域,我不会因为第一眼印象低估对手。”
容埙也是当年他参与的那届新秀大赛的冠军得主,在场的,十个中有九个都得过前三名,现在基本都能够独当一面。
有能力的人多半要骄傲一些,也更加不容易对自己以外的竞争对手服气,就算对方是个女生也一样,竞争之下,没有男女,更没有谦让,只有把对手打压下去,不让她再冒出头来的觉悟!
……可以说,玄门的男人为何大半都是单身狗,这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了。
聂棠站稳了,轻声问道:“我想,请黄老师您更加明确您之前的那个问题,所谓的‘根基’您究竟特指哪一方面?”
黄重全摸了摸下巴上的灰白胡须,觉得她这就是因为回答不上来而找的无聊借口,年轻人对于自己的不足根本就没有认识,满口大话,实在令人失望:“换个说法也行,你觉得画符最重要的要点是什么?”
“没有什么要点,学一门技艺想要学得深,学得精,首先就要去尝试失败,要点就只是捷径。不知道黄老师对此的观点是什么?”
“当然是底蕴!符篆最早就是从小篆演变而来的,可是现在,年轻人总是低着头玩手机——”他特意扫了一眼前面几排还埋头在看手机的家伙,“这字怕是都还没认全吧?”
聂棠摇摇头,叹气道:“您的观点错误,符篆是从大篆演变而来的。”
还是那句话,不会没有关系,学会了就好,可是不会却还要不懂装懂,误人子弟,这就完全超过了她的底线。
“胡说八道,是谁跟你说是大篆,大篆都流失——”
聂棠的表情还是冷冷淡淡,似乎对于这场争执并不十分在意,但是她的语气陡然间加重了:“古代文字的演变过程是什么?最早由甲骨文作为开端,到了商朝,出现金文;周朝,开始统一文字为大篆,也是我们常读的《易》出现,而到战国末期秦朝一统,才有小篆,这些都是可考证的。”
黄重全侧过身,在手写板上写下“聚火”的小篆,又在边上用马克笔画了一道聚火符,点着手写板问:“假使你说得都对,这个该如何解释?”
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出,这小篆体的“聚火”两个字,跟聚火符的画法非常相近,可谓很直观了。
众人看了看胸有成竹的黄老师,再对比了一下瘸了一条腿的聂棠,他们一老一少,一个满头花白,一个长发漆黑,场面上huo yao味这么重,显然就是说不拢了。
众人纷纷坐直了身体:很好,前排座位已预订,这是修罗场的名场面没错了!要不是修罗场到来得太突然,他们还能开个赌局压红白两边的胜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