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朵朵通红的晚霞,象绚丽的桃花飘在蔚蓝的空中,好看极了。荒野上,白蒙蒙的暮霭,在四处慢悠悠地飘荡,扩散。真有一种诗情画意的韵味。
为首的这挂马车在一座荒岭前停住了。蓄着络腮胡子的老板子琅声琅气的说道:“到了,到了!”
“什么?到了撒?”周志元转头望望前面的荒岭,又回望一下后面茫茫无涯的来路,不禁疑惑万分:“怎么没有看到村落撒?怎么没有听到鸡叫狗吠撒?我们晚上住到哪儿里的哟?”
老板子用鞭杆环指了一下四周,又指指头顶上和脚下面,哈哈一笑,然后继续声音琅琅的说道:“天作被来地当床,整个天穹就是咱们的房。”
周志元顿时呆住了。所有青年们,也几乎都呆住了。有的眼睛瞪得象琉琉球,就要冒出来了。有的那嘴张开得能塞进去一只大鹅蛋了。
“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哟?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哟……”
老板子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当年,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啊!”
青年们终于都醒转过来了,他们对老板子的当年感到了兴趣。开始不断的打问起来。
“当年,我们从朝鲜战场上一下来,就直接开到这里来了。”老板子从骨子里发出了一股子自豪。“那时这里连火车站还没有呢,几百里的路跟全是靠脚量的。而且连个带路人也没有。比你们差远了。但是,我们都咬紧牙关硬挺,最后就挺过来了。多大的事啊。”
老板子的一句“多大的事啊”,听起来普普通通,却让周志元得到了安慰,受到了鼓励。他不由对面前的这位老前辈肃然起敬。
“这里怎么称呼呢?”周志元想起的问道。“给家里写信时,落款怎么落哟?”
“那就等这里有了名子后再落呗。”
“啊,这里还没有名字的哟?”
“没有。没有名字的地方多着呢,以后就等你们去给起了。”老板子的眼神和口吻中充满着期冀。
“啊,这好撒,这好撒!”周志元一时诗兴大发:“啊,一张白纸,没有负担,好写最新最美的文字哟,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哟!”
“这北大荒太大了,来这里的人又太少了。有很多的地方,还从来没人去过呢。”老板子又在那里做起解释。“名字都是人给起的。连人迹都没有到过的地方,又怎么会有名字呢?”
周志元的眼睛里,闪烁起了兴奋的光芒。“可是今天哟,我们来了撒!我们来了撒!”
他先是自言自语的在说。可谁知,他的声音竟然象矮子上楼梯,越来越高了。忽然,他高举着红旗,就象一匹烈马噌的一下,就往跟前的一座荒岭上冲去,边冲边继续高声喊道:
“我们来了、我们来了撒——”
他的喊声,他的奔跑,提振了几乎所有青年们的精神气。也是坐了一天的马车了,身子窝得难受,想抻巴抻巴了。于是有些青年也跟着周声志元往荒岭上跑去。一边跑,一边也高声的喊道:
“我们来了、我们来了撒——”
荒岭里响起一阵阵宏亮的回音:我们来了、我们来了撒——
众青年们一口气跑到荒岭之巅了,然后将红旗插在了最高处。
有几只不知名的大鸟被惊动了,扑噜噜地扇动着翅膀飞了起来。在瑰丽的晚霞的映照下,闪烁着红彤彤的光。
周志元的脑际,突然闪出一个灵感,于是,他的喊声就再次的响起来了:“我们就叫这里为红鹰岭吧!”
众青年又是一阵子的热烈的响应:“对,就叫红鹰岭,了,就叫红鹰岭了——”
苍茫的暮色吞噬着瑰丽的晚霞,黑夜静悄悄地降临了
周志元吃过自带的干粮后,便把自带的行李打开,铺好,然后就将疲倦的身躯倒了上去。随即,整个身子就都随着铺盖下的野草的倒伏而开始下陷。
好在落地后,那地面是半干不干的,否则他们就遭罪了。于是,前后左右直立的野草就把他,同时也是把每一个人,都隔离成了一种孤独的状态。
这时,周志元的诗情画意的感觉已经消失殆尽了。他身盖薄被,头枕双手,望着黛色夜空中闪烁的群星开始杞人忧天了。
一会儿如果乌云从四面八方涌上来了,哗哗的下起倾盆大雨来,他们这些人还不擎等着淋成个落汤鸡啊?那时该怎么办呢?
一会儿,如果有狼群闻到生人味,突然而至,那么这些阶级兄弟姐妹们,岂不就……
正在纠结呢,他的一只裸露在外的脚踝突发一阵奇痒。他赶紧坐起身去挠刺,这时就听到了阵嗡嗡的声响,是一只硕大的蚊子刚从他的脚踝处飞起来了。象似一架微型的飞机。
他把脚缩进了被子里,重新躺下来。谁知紧接着,他的裸露在外的一只手又是一阵奇痒。赶紧挠了挠,然后就把手藏进了被子里。
他预感到他的脸部也不会幸免的,索性大被蒙了头。这样倒是躲过了直升机一样嗡嗡叫着的大蚊子的轮番来袭。可是却让人憋闷得难受。
过了不知多久,忽然自不明方向的远处,传来了一阵瘆人的嘷叫声,却又象当年川庆城里拉响了防空警报器的声音一样那么的恐怖和瘆人。
周志元确认了,这应该就是真正的狼的嗥叫声了。真是越怕啥就越来啥。他的神经不由一紧,呼的把被头掀开。准备再仔细倾听一下,以坐实的确是狼的嘷叫。
却只见满天闪烁的星星都变成了绿幽幽的狼眼。这铺天盖地的狼群,让他的心头掠过一道无法抗拒的恐惧。这真是雪上加霜啊。他近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狼群的光临……死倒不可怕,只是他还壮志未酬呢,还壮志未酬呢。
一阵压抑不住的嘤嘤的哭泣声,从女生宿营地那边传了过来了。寂静的夜里,这哭声被衬得很清晰,清晰得让人听了心里直发颤,鼻腔里发酸。
不难想象,这是个很稚嫩的女孩子在哭。应该是被这环境给折磨哭了,开始想家了。
这哭声是个引子,很快的就又女生哭了起来。不久,哭声就响成了一片。
哭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凄惨。其声在夜色下的茫茫荒原上飘荡着。若不是现在四处都是没膝深的荒草,另外还能找到回家的路,而且另外半路上还不能碰到狼,那么,这会儿定会有许多许多的人开始往回跑了。
接着他又问起了自己,到时候你跑不跑呢?他苦笑了一下,然后悄悄的质问起自己:“你是背着父母跑出来的,这才几天,就又逃回去了,到时候还有脸见父母撒?你就不怕别人背后说你是逃兵撒?那有多么的难听哟!
再说了,建设边疆建设边疆撒,如果这里一切都是现成的,还要你来建设个什么撒?没有房,自己盖撒!没有粮,自己开地种撒。想做到要让许多人都能吃饱了饭,不付出艰辛的劳动,怎么能够实现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