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玉突然道:“你们说,他是不是真的昏迷到现在还不醒?”
宇文嵩捏着手里的银针,道:“扎一下试试就知道了。”
黑衣人猛然起身,朝远处跑去。
他也不想想,宇文嵩这句话明显是在试探他。因为不管他真昏假昏,只要不是个死人,被扎了都会疼醒。
针试不出来他真昏假昏,这句话却吓出来了答案。
宇文嵩左手一挥,三根银针射到他两膝一肘。
他不用再费脑子琢磨逃跑了,他站起来都困难,还能怎么跑。
宇文嵩暗器功夫竟然也不错,不用眼看,只听声辨位,能辨别人在哪里不难,可要辨别时刻活动的手肘和膝盖,还要同时发出三根银针射中三个不同的目标,这就是没几个人能做到的真功夫了。
针上真的有药,夏侯笺的药果然不是假货。黑衣人喘气的声音明显粗重了。
项金怕他做出什么不雅的举动,招手引山涧水流,源源不断浇在他身上。瀑布一般的水流冲击下来,压得他更难行动。
荆玉道:“大师,现在可以说什么大事了。”
“我佛慈悲!那遇难的二人便是我四徒弟的故交之后。当年……”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颖苦身上。人听到秘密、大事一类的言语总会想知道更多更细。
只有一个人例外。
进寺的青年更在乎自己能不能同时获得安全和自由,其余的事再大也打不过自己这件最重要的事。
现在,他的机会来了。
别人都一心好奇,没人注意他,现在是他制住最弱的悟恨成功率最高的时刻。
他从上山来就一直笑眼旁观,悟恨看起来不起眼,却是一个很关键的人。
寺里的老和尚们要禁锢的他自由,悟恨是这些老和尚最关爱的弟子。
寺外朝廷的人要抓他归案,以他犯下的命案定罪一定是死。那些人里最强的是后来的少年男女,悟恨出家前是他们的弟弟,而且看起来关系不错。铁面不是那种杀百姓头颅充做贼首贪功的官员,不会不顾这小和尚的性命强行动手。
所以拿到悟恨就等于拿到了贵重的筹码。他可以谈判,可以要挟。只要他不放了悟恨,这些人就不会对他动手,只能跟踪他。
不过这样活着也很累。他要一直带着悟恨,吃饭睡觉都要保证他还在自己的控制中,一旦把他弄丢了,跟踪他的这些人肯定不会再忍着了。
不过他相信自己能费神坚持一段时间,坚持到自己做完那件事,之后是被和尚捉去,还是被官府拿去,亦或是直接死了,他都不去想了。
他一刀朝悟恨与悟求之间劈去,防止最近的最有可能反应过来的悟求与他抢人,一手抓向悟恨后颈。
但是他没想到,悟求竟敢伸臂挡刀,拉了小师弟一把。
悟求没有颖苦那功夫,刀下断臂,血流如注,但是这片刻的阻拦便让对方的计划泡汤。
一道道气势爆发,一旁的夏侯?更加吃惊,后悔不该来找茬。这不起眼的小庙竟然有这么多高手。
聚海中期的大师兄悟生一把夺过悟恨。
同样聚海中期的四师兄悟死欺身上前,一掌将青年震飞吐血,摔落进寺里。
让青年更恐惧的是,一道更快的翠绿身影竟然一刹那到了他落地的地方等着了。
暴怒的荆玉抬足跺在他腰上。
“啊!”腰骨碎裂,痛彻心扉,腰以下瘫痪了。
聚海初期的悟老和悟病扶着断臂的悟求坐下,检查伤口,准备给他接臂。他们虽然比悟死年长,在武功这方面却不如他。
御气后期的悟爱和御气中期的悟怨左右护持。
黑狗跑到悟恨身边,眼睛在夏侯父子紧盯着,怕他们也来这一手。
夏侯父子想趁乱逃跑也不行,因为项金也盯着他们。
“师兄!”悟恨看着面色苍白的悟求,泪流满面。
又有人因为他而受到了伤害。他恨自己!
悟求也流泪了,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不是宇文嵩那样在江湖里摸爬滚打刀口舔血的,只是一个生活平静的山中小和尚,承受着从没经历过的剧痛和恐惧。他很想问问师兄,流了这么多血会不会死,但是他不能问。因为一旁的小师弟听了会更加自责。
他不是最小的了,他是师兄,在师弟面前,他要坚强勇敢。
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抹去泪水,强颜欢笑,“小沙弥,别哭。你看,我不哭了,你也不要哭了。”
“师父,师兄他流了这么多血,会不会死?”
悟求不问,悟恨却问了。
“不会的。你师兄勇敢舍身救人,爱护兄弟,我佛会保佑他的。他一定比师父长命。”颖苦安慰他,“师父今年多少岁了?”
“一百九十九。”
“你师兄他二百岁之前不会死的。”
悟恨在虔诚的信仰里找到了少许安慰。
悟生道:“你们好好修炼金刚佛体,以后也能向师父那样身如金刚。”
“把这瓶药膏抹到你师兄断臂伤口上,保准立刻接上,休息一个时辰完好如初。”荆玉走过来,拿出两瓶药,“再送你一瓶这个我自创的,不是伤药,吃了补精益气,能增加三五年寿命。这就当作我送你师父师兄的薄礼,看到他们这么爱护你,我也就放心了。”
悟恨将药膏递给三师兄,悟病接过来给悟求涂上,然后接上断臂。
“凉丝丝的,小师弟,我真的不疼了,我没事了。多谢施主!”
荆玉道:“你肯为他不惜少一只手,该我谢谢你。”
悟死道:“请师父继续讲吧,就当给师弟讲故事听了,也好让他暂时不要注意手臂。”
“约莫四十年前吧,悟死那时不到四十岁,在这山北救了一队重伤镖师。其中一个十五六的少年与他最为投机,两人年龄虽然相差二十岁,交情却不浅。悟死感兴趣的,除了佛学武功,就是书法了。那少年面相粗犷,却写得一手好字。镖物被他们来接应的人取走,继续任务了。这些伤员不宜赶路,原地修养了半个多月。这半个月,两人交流书法,那少年向他请教武功,两人很投缘。后来两人再也没见过面,却时常书信往来。三四十年过去,少年已经是有儿有女的父亲了,他最后一封信,便是拜托悟死收留他的一双儿女。唉!”
“我佛慈悲!”悟死面色悲戚。他没能保住两个孩子。
荆玉问道:“可这和大祸事有什么关系呢?”
颖苦道:“那个少年如今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
“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