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金此刻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一身精气神与此方天地相合。

天地与我为一。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高山流水，俱是知项金心者。

项金有悲，大江有高涛嚎啕。项金有愁，大海有波纹生皱。

项金有愤，高山有流泉激石。项金有怒，危崖有飞瀑掀浪。

天地感心，心感天地。

项金的心神在磨难与激励间挺拔成长，心神境界壮大至地境巅峰。

而后山水灵气奔涌，助其金丹再度破境。

金丹八重的丹田真气溢满，刚才倾力一战以及现在与山水同声同气的状态，足以引出劫火。

项金冲击下一重。

丹结九重，而后圆满。

项金此时是非常危险的，一旦被外人扰乱，说不定就会连跌数境，如同那一日他在北疆的心神摇坠，如果没有荆玉的应对得当，他跌出结丹都有可能。

凤飞龙就看着他突破，不屑于去扰乱，更不屑于趁人之危将其击杀。

天都冠仍在和里面的貔貅较劲，四柄飞剑也互相攻伐，打得不可开交。

凤飞龙傲然道：“让他突破又如何！”

荆玉看着项金，成灰的心又燃起。

“你现在为了你的新郎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忧，等你跟了我，保管你三天忘了他。我可称当世最有天赋潜力的炼气士，日后有望成神，出身名门正派，比你现在的这个没本事的男人强太多了。”

荆玉咆哮：“在我眼里，你就是一坨狗屎！”

凤飞龙脸色阴沉，“那他又算得上什么！他处处比不上我，浑身没有一处比我优越！”

“你是高高在上拿鼻孔看人优越惯了吧，其实你连狗屎都不如！”

“贱人！”凤飞龙第一次给人这样骂，怒气冲冲扇了她一巴掌。

荆玉挨了这辈子第一巴掌，依旧仰头怒视，破口大骂，“你这老妖怪！看着年轻，谁知道你几百岁了，恬不知耻，丑陋恶心……”

她这辈子没这么歇斯底里大骂过。

凤飞龙反而平静下来，冷声道：“等我杀了他，带走你，你终归是我的东西。”

另一边的项金突破到了九重后，灵气入体依然不减，一鼓作气将一颗金丹煅炼至浑圆美满，毫无瑕疵。

项金睁眼起身。

凤飞龙冷冷道：“金丹圆满了，站在结丹境的顶峰了，那你也还是结丹境。我会杀了你之后取了这颗完美的金丹，让你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翻天是不可能的。”

项金有多悲伤，就有多愤怒，他压抑着，脚下的海面已结了冰层。他的双眼泛着森寒的光，如同异闻里描述的厉鬼。

凤飞龙反手一巴掌抽在荆玉脸上。

项金眼中的阴森光芒更盛，更像一个自传说中地狱里爬出的厉鬼。

凤飞龙看也不看荆玉，只盯着项金，“就算你这颗金丹是我前所未见的凝实，可让你凭此越境对敌，可你越得过整个凝灵境吗？就算你的实力可提一整境来算，堪比一般凝灵巅峰，你可越得过凝灵与玄冥的天堑？玄冥之下，无非是日积月累的水磨功夫而已，是个炼气士给足资源都能达到，跨过这道坎，才有资格称求道之人。”

凤飞龙又扇了荆玉一巴掌，依旧盯着项金，“跟我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够吗？”

“是不太够啊，”项金声音嘶哑，一把匕首在手，猛地插进了自己的心脏，气势陡然攀升，身形瞬间冲到凤飞龙面前，一杆寒冰长枪直插凤飞龙咽喉。

冰枪洞穿了咽喉，却不是凤飞龙的，而是芩樁的。

这位如同忠心老仆的师兄在凤飞龙情势危急间不容发之时使了一张符，与师弟瞬间互换了位置。

长枪滴血，项金嘶哑道：“现在够了吧……够了吧……”

芩樁倒下，被自己的本命飞剑载着缓缓落到地上躺着。他并没有死，对于他这种境界的炼气士，即使再不注重肉身修行的，咽喉也不是致命弱点了。

凤飞龙愕然，面对再度攻向自己的项金，不断避退，“怎么会这样……”

那把匕首插进他的心脏，不仅没有重伤流血，反而使他一瞬间暴涨了整整一大境修为，凤飞龙震惊之余仓皇应对，落在下风。

赤白剑之前怕凤飞龙杀了荆玉，看着荆玉挨打也不敢动，现在抓住机会带着荆玉安全落地，而后回头冲向同样在地上的重伤的芩樁，与那大椿斗了起来。

凤飞龙盯着那把古怪的匕首，若不是凝灵与玄冥两境之间不似前几境那么畅通无阻，项金直升的修为绝不会止步在凝灵境巅峰。

项金此时的状态很奇怪，他的金丹并没有凝出灵体，却散发着凝灵境巅峰的修为气势，多出来的真气都在他匕首扎心之所，那里仿佛是他第二个丹田，第二个藏纳真气的地方。

精致的小匕首，只有一根手指长短，通体血红色，其上雕刻有栩栩如生的黑色龙纹。黑色的龙纹不停变换位置。

赤龙牙所伤的非精非气，是以项金不会受伤流血，或伤神或不伤神，必伤者乃是炼气士的大道根基，与大道之间的玄妙感应，此伤多了，会与大道渐行渐远，修为难以再进，谓之远道。

而把握住了大机缘的炼气士，例如得到了某种灵丹妙药，进入了某些玄妙秘境，是可以近道的。

项金之前吞过两枚狐仙亲手所值的近道朱果，现在算是白吃了，正好用来抵消这次。

赤龙牙按照使用者刺如身体的要害程度不同，得到的增益与弊端强弱不同。

人身五脏六腑皆是重处，心脏为脏腑之首，是人之神魂所居之庄园府邸。人无心可活否？不可。任你是道法通天的圣人，失去心脏，至少这局身躯皮囊是活不成的，只可元神出窍，再寻庇护。

炼气士到了一定境界，躯体致命处，唯心与首。

所以芩樁被一枪洞穿咽喉，仍不死，还可调养恢复。

项金将赤龙牙插进心里，便是获得了最大的增益，也要承受最大的弊端。他的修为气势陡升，至凝灵境巅峰未停，直冲玄冥，可惜终究差了一线，没能冲过去。

既然称作天堑，当然没那么容易跨过去。

项金强行提上去的修为与凤飞龙还差一线，二者此时表现出的战力难分伯仲。

凤飞龙一开始措手不及，被一杆寒冰长枪逼迫得节节败退，护身甲胄的心前部位不断有宝光激荡，泛起涟漪，震得他口吐鲜血。如果把那普通的冰枪换成一件与他甲胄同阶的四阶法宝，只怕他早已被人几十连刺隔着宝甲震伤周心各大经脉。他的宝甲也可能被人打得损坏降阶。

毕竟对方分外眼红，根本不顾及伤了他凤飞龙同时会自损什么，冰枪已经换了十几根。

凤飞龙知道项金这种拼命的办法取得这么大增益一定会有很严重的恶果，他不清楚项金究竟付出了什么，只知道代价肯定不小，甚至可与性命相比。

凤飞龙认为冲冠一怒为红颜是愚蠢的，“值得吗？你不要命了吗？”

“要命，我先要你狗命！”项金继续以最凶悍的姿态进攻，他不在乎以伤换伤，甚至以命换命。

双方的修为表面上还有差距，实际上真气已经同样雄浑了，项金的修炼一直追求厚积。

凤飞龙之前一直自傲的绝对实力没有了，终于感觉到同样真气和心神境界下，面对一个肉身强横的对手有多棘手，面对一个会那些所谓旁门小道的武功招式技击搏杀之术的对手有多么不知所措。这个对手疯了般不要命，那股气势更是压得他只能避退。

凤飞龙强行止住避退，宁愿受伤也不再退，因为面对一个小小金丹境的对手他退了，怕了，他在修道路上也就走不远了。这会成为他的心魔。

凤飞龙目前只能被动挨打。他不知如何抵挡那些复杂的招式。身上有宝甲，头上没有，他把大多数真气聚在头颅与双手，双手护脸。

武学一事，虚虚实实，暗合阴阳之道。

凤飞龙也在被迫学习，只是世间招式无穷极，多少高明的武功让人一辈子也参不透，他是天才也不能瞬间明悟，只是渐渐能抵挡一两招，更多的还在挨打。

凤飞龙也不愿再学，他有他的优势，他的师门。

仙教之下最有名最有实力的有四大门派，而今又以东海名仙山逍遥派为正道魁首，蓬莱，峨眉，昆仑不相上下。

逍遥以道术武诀见长，名仙山无功峰上起两座阁楼，名曰“北冥”者囊括仙教各门武诀秘籍，名曰“南冥”者包揽仙教各派道术宝典。其对于符箓一道，也最为拿手。

昆仑以心法纯正见长，昆仑弟子在各派弟子中是出名的吃得住苦，同境界中他们的底子打得最牢固扎实，心神境界略强一些，真气也较浑厚。当然比项金差得远，不过二者所走的路子相似，但他们不注重锤炼肉身。

蓬莱多仙子，基本没有男弟子，除非天资好到让那些长辈不舍得拒之门外。蓬莱以炼丹术见长，所炼同一种丹药比别家的品质要好很多。蓬莱出品的丹药是炼气士必备之物，蓬莱每年靠卖丹药赚不少灵玉。

昆仑，以炼器见长，昆仑弟子个个一堆法宝傍身，品秩不会全都是高的，但数量很足。

凤飞龙作为昆仑派最看重的年轻人，身上几十件三阶两阶的法宝还是有的。

“项金，可敢接我十剑？”凤飞龙嘴角鲜血直流，头上宝气不断，十柄飞剑悬在头顶，一半三阶，一半二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