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酉时起,项金荆玉转换了阵地,到了皇宫顶上。
酉时过半,开始有宾客到来。
戍门卫士严格检查,没有私藏利器及可以物品方可入内。
公主殿下携夫而来。
荆玉看到了跟在最后面的两个侍女,以气御物托她们上来,“一整天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想!”
三个女孩子抱在一起。
项金也想加入,被郡主殿下一脚踢开,悻悻坐在一旁。
“女孩子家又窜高走低的,像什么样子!”
“下来!”
荆玉躲在项金身后,朝下面瞪眼的父母眨眨眼,“不下去。今天可是有正经大事要办呢。”
“奈何不得你们。”夫妇二人俱是摇头无奈,不再管她。
男女有别。群臣与家眷同来,分席而坐。男人们在偏殿,女人们在后殿。
公主夫妇暂且分开。
荆晓对自家公主殿下行礼,“臣先行告退!”
帝灵点头,“嗯,去吧。”
趴在屋檐边偷偷瞧着的项金笑道:“幸好我要娶的姑娘还算门当户对。”
“那又怎样,还不是要臣服在我的脚下。”荆玉很霸道地抬足踩在他肩上。
“玉儿,谢谢你,从来不在外人面前给我难堪,不会要我向你低头,即使我让你生气了,你也能忍着。”
“我也谢谢你啊,最好的金哥哥,愿意包容我,忍让我,傻傻的给我欺负。我向你保证,只要有你、我、她、她之外的人在场,我会很乖的。”
小兔儿被指着,无辜的大眼睛扑闪,“我们好像知道了太多秘密,不会被灭口吧?”
“这就灭了你!”荆玉走过去赏她一脚。
小兔儿习惯了自家主人的日常欺负,躺下装死,过了一阵又睁开眼,小声道:“主人,我饿了。”
“主人,我也饿了。”
刚刚还在欺负她们的荆玉立刻拿出项金吃剩下的点心,“还有两块银月糕,狗吃剩的,先垫垫肚子。下面还没开宴呢,应该只有红枣干果之类的。项小狗,去下面端两盘来。”
“那叫偷。”
“是拿,你去不去?不去踹死你!”
“那我还是去吧。”项金隐身去下面逛一圈。
项金再回来的时候,带回四盘。
三个女孩子坐在一起剥花生坚果之类的。
项金在一旁悠闲躺着,不时瞟一眼她们的劳动成果,看下面来赴宴的群臣家眷,看到自己母亲也到了,没敢吱声。
每天和荆玉腻在一起,在家待不住,他这种还没娶媳妇儿就忘了娘的行为很招娘的怨气。
两殿最上首的位置分别是皇帝和皇后娘娘的。
皇后娘娘两旁下首的位置分别是公主和大将军夫人。
项金估摸着一旁剥出来的果仁够抓一把的了,就伸手去抓。
刚剥好的一盘突然就只剩几粒了,两个侍女委屈巴巴。
荆玉握紧了粉拳,“她们两个可还饿着呢!你这家伙太过分了!看你这一脸欠揍的表情!”
项金胡乱嚼了嚼吞下去,双手捂脸,“别打脸!”
荆玉气笑了,“混蛋,什么时候打过你脸了?我再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抓你挠你,永远不会大耳刮子抽你。”
“那就好。”项金放下手,露出脸,然后就被郡主殿下一脚甩在脸上。
“踢的不算!哈哈哈哈……”
项金揉揉脸,“你这么好看,又这么香,踢我脸我也不生气。”
天已黑了,月是圆的。
月色下的荆玉容颜落在项金眼里更加娇美。
荆玉看着他痴痴的样子,开心笑道:“都劝你少抱着我吸香气了,看吧,中了本姑娘的毒如此之深,无药可解,你这辈子注定是我的人了。”
“郡主殿下无论是霸道还是乖巧的样子我都好喜欢!”
荆玉扑倒他,按住他的双手,嘴角一翘,有点坏坏的感觉,“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要给你奖励了。”
“能被郡主殿下欺负也是我修来的福气啊。”项金被她霸道的小眼神直击心灵。
荆玉闭眼吻下去。
两个侍女扭过头,回避这不适合少女观看的一幕。
两人的唇还差一丝就要触碰在一起,荆玉却停下了,睁眼道:“来了。”
项金气急败坏,目露凶光,满身杀气,神识尽围北方那个连翻三道城墙,偏偏挑这个关键时刻进来的天杀顶级刺客,“我去收拾了他,回来继续!”
“这种事情哪有继续的。”荆玉站好,整理好两个人的衣装。
“重来好不好?”
“重来什么啊,笨蛋,哪里是开始?重新赏你一脚?”
“也行!”
荆玉很无语,“不行!你还是期待下次吧。”
项金更恨那个天杀的刺客。
荆玉笑着拍拍他肩膀,“先别急,让他来,来到这里才热闹。”
下面人到齐了,皇帝与皇后最后出场。
“中秋佳节,阖家团圆,故而朕宴群臣特命卿等携家室而来。然我大扬还有数十万将士不得还乡,还有数十万人家不得团圆,其中有的可能永远不会团圆了。他们是为国家社稷牺牲的,每一个人都是英雄,这第一杯酒,先敬英雄!”帝烽举杯,一饮而尽。
群臣亦同饮。
“第二杯酒,朕敬诸位爱卿,你们每日助朕为国事操劳,费神劳形,难得陪伴家人,满饮此杯!”
“臣等叩谢皇恩!”
“第三杯酒,要敬我们的家人。思念夫君的妻妾,盼望父亲的子女。丈夫志四海,早出晚归,可别忘了家里有人在想着你,家里有人为你处理鸡毛蒜皮的琐碎事。”
“开宴!”
乐官奏乐,舞师起舞。
君臣主宾把酒言欢。
黑影如同蜘蛛一般反趴在廊下顶上,四肢利用真气牢牢吸住廊顶,这份内力在武林中的确顶尖。
只是他不知,在相邻的建筑顶上,有人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从他避开守卫进入京城开始,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黑影静静看着他们吃下那些酒菜,自以为万无一失,计划成功。
他身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他有些奇怪,也没太在意,兴许今年冷得早吧。
可是过了许多时间,仍不见有人倒下,他开始紧张不安。
他一向都是用毒杀人的,他很少失手,失手的几次都是年轻时的事了。近四十年来他从未失手过。
他这一身内力也不是摆设,他要出手了。可是他刚想动,却发现更可怕的事,他动不了。
他身上的那层霜突然成了冰。
冰层很薄,却异常坚硬,能把他和廊顶冻在一起,他挣不开。
然后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隔着廊檐传来,“老实交代,还有没有同党!不然就把你冻结实了摔下去,你猜会裂成几块?等冰化了,还能不能拼回来?”
还不等他交代,那个声音又说:“这个交给你了,我去收拾那个。”
一个男声回道:“好的。”
没人再问他问题,黑影便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僵硬,越来越接近死亡,他原本打算闭口不言的,可是现在他多么希望有人能审问他。
宫殿群的顶上铺满了月色清辉,另一个黑衣人在上面飞奔跳跃,如履平地。
他突然看到最中心最高的那座宫殿顶上有一个翠色人影。站在那个人影的位置肯定遍览整个皇宫的屋脊,那就说明他的行踪已经暴露在人家视野里。
可是他一点儿也不慌,甚至挑衅般朝人家挥挥手。
他太过自信了,如同那个用毒的人一样盲目自信。还没有人能在林立的高楼广厦上跑赢他,更别提抓到他,只能看着他行凶之后扬长而去。
他喜欢这种在万千广厦上飞驰的感觉,尤其是被人追,楼越高,越危险,他越兴奋。
可是这次他刚挥手,就被一粒花生米击中了膝盖,摔倒滚起来,从高处摔下去。
半空中他想翻身调整落地姿势,那个翠色人影瞬间出现在他身边,竟然是飘着的。
他的气海被踢毁,落到地上已是废人。
一群卫士被声响惊动,赶来包围了他。
“老夫自认无人能追上,没想到临了栽到了个黄毛丫头手里。”刺客是个老头,重伤之下有气无力。
荆玉飘然落地,又补上一脚,“瞧不起谁呢!死到临头了还不客气点儿,你怎么能死的痛快呢。本姑娘没兴趣欺凌老弱病残,你别自讨苦吃!”
卫士抬上这个废人,跟着荆玉回去。
项金已经把那个冰雕立在了偏殿门口。
宴会也暂停了,所有人都被惊动,武将们和成群结队的卫士护驾,还要保护文官和妇孺。
两个老和尚一左一右将帝烽护在当中,正是水月山有禅寺的悟生和悟死,不知是什么时候被请过来的。
荆玉一队人到了,把那个废人和冰雕放在一起。
冰层化开,里面的人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还像蜘蛛一样面朝天,还没冻死。
这也是一个老头子。
“能有聚海中期内力的都是他们这个岁数吧,也就宇文嵩除外。”荆玉认真思考。
项金道:“没有绝顶武功也不敢接这个活儿,现在这里没有人有这个能耐了,也就不用问他们了。你看你下手那么重,人都半死不活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怎么没把人冻死?你是有多生气啊?”
“我当然很生气了!不过我是觉得这样能让他自己想清楚,没人问他直接等死的绝望有多可怕,他才会主动配合讯问。”
荆玉笑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杀人不一定非要有武功,比如这个冰棍,他的毒药已经够绝了,如果没有英明神武的本姑娘,你觉得他还需要用到武功吗?”
“那你是说,在这么多看似普通的人当中,隐藏着某些有一技之长的刺客?”
“可能有吧,我也不确定。总之今夜要严加戒备。”荆玉又压低声音,“万军之中取人首级不容易,可是今夜多了这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还有女眷作为他们的目标,他们就更容易得手了。而且这种弱者越多场面越乱,他们得手后活着逃走的机会越大。今夜是最让他们心动的机会,机会失去,以后的日子里利益和危险权衡之后就不值得他们出手了。”
项金点头道:“假如平时他们出手,同样要穿过重重防卫来到宫里,冒险逗留的时间更长,因为目标们都是分散居住的,就算只针对陛下一人,所花费的心思和冒的危险最少也和今夜一样。而今夜这场面,他们伤到陛下可能更不容易,可是对着一大群人不需要要准头的胡乱攻击,我们还真顾不过来。”
荆玉道:“还不因为他们在暗处,出手之前都不会被我们发现。不然以我们的速度,就算他远在城门口也会瞬间被擒。”
项金笑道:“这就要考验我们的反应能力了,争取在他们出手之时就能拦下暗器或者其他什么,救人在先,抓人其次。”
荆玉神识覆盖全场,总觉得在这些看似寻常的卫士、乐师、舞女、奴婢等等人当中混入了外来的刺客,不会内家武功却有别的手段的刺客。
凭借神识,两人可以瞬间了解所有人的真气有无强弱,可是要了解别的比如样貌皮肤等细节就要慢慢细看了。
荆玉弹指一缕火焰,射入那个刚从冰层里解脱的刺客,然后让人把这两个已经废掉武功的刺客都抬走,交给有司。
卫尉杨霆指挥着卫士们缩小保护圏,让乐舞仆役闲杂人等赶紧离开。反正他们不会是杀手的目标,留在这里才是又危险又添乱。
或许是金玉两人展现出的实力吓到了潜藏的杀手,也或许真的只有这两个,没有别人了,接下来并没有出什么乱子。
帝烽面不改色,继续招呼群臣把酒言欢。诸多大臣有的也无畏,有的是内心煎熬强撑笑脸。
卫士们时刻保持着戒备,金玉两人也在殿门口站着,一起等到曙光降临。
天亮了,宫里宫外很多夜里能藏身的犄角旮旯现在都不能藏身了,各来宾现在回家一路上更加安全。
持续了一整夜的宴会正式结束,搜捕却算正式开始。夜里的卫士把精力都放在了保护人这方面,现在整座京城都在搜捕。
城门盘查很严。
一个中年猎户刚通过盘查,出了城。他的包裹里还剩两张破损的狐狸皮,估计是买家没看上。
他走远了,走进了林子。
秋日的树林叶子少了,可树本身就可以遮掩远处的视线。
他向四周张望,没有人,便脱了衣服,换上了包袱里一件旧皮衣,然后把脸也换了。
原来他的脸是一层假的。
他撕下面具,扔了包袱,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他露出得意的笑,可是下一瞬就笑不出来了。
他被人前后堵截了。
明明周围没有人的,这一男一女却凭空冒出来,像是山林里的妖魅。
他大吼一声,一拳打断了身旁的树干。没有任何内力流动,他只是天生神力,又练过外家拳。
倒树朝荆玉左肩压去,他挥拳朝荆玉右方堵截。
他眼前的少女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躲避,而是一巴掌扇得树朝他压去,而且去势更急,根本不是他这点儿天生的大力能够抗住的。
他只好止住前进的势头,后跃躲避,却跳到了身后那个少年的掌控之中。
项金从他背后用手臂勒住他的脖子,稍微向上提,他只能胡乱蹬腿,挣扎不开。
翠绿的身影一闪出现在他眼前,然后他腹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脚,不只气海被毁,脏腑也受了重创,一口血喷了很远,昏死过去。
原本他该被踹飞的,或许那样能卸掉部分力量,伤势会轻一点儿。可是身后这个勒他脖子的少年像一堵城墙纹丝不动,所以他更惨了。
荆玉一闪来到项金身旁,“幸好闪得快,不然该被喷一身血了。”
项金笑道:“再来几脚,给你做帮凶一起打别人的感觉比自己挨你打的感觉好多了。”
“算了吧。你看他一口血喷那么远,再来会要他命的。你以为他是你啊,那么抗揍。还是踢你过瘾,本姑娘把你按在地上一通蹂躏,我累了你也不会受伤。”
项金使劲儿摇头,“我不要做受害者,我要做帮凶!”
“你这么厉害,能者多劳嘛。你什么都要做。本姑娘需要什么,你就是我的什么。”
“好吧。”项金一手提着昏厥的刺客往回走。
荆玉跟在后面,时不时挥着小拳头轻轻捶他背,或者抬足轻轻踢在他屁股上。
项金习以为常,甩着手里的昏厥刺客,道:“此间事也算告一段落了,暂时不会再有刺客了,而且还有两位高僧坐镇,我们可以离开了。”
荆玉接下来一拳一脚加了把劲儿,冷哼道:“去哪里?逛什么楼?”
“不逛什么青的红的楼,当然是去前线了,我着急娶媳妇儿。”项金回头揉了揉她的头发。
荆玉笑道:“今天这招没用。这一路的踢打你给我老实受着吧。”
“我当然不是为了不想挨踢才这么说的,我是真心的。”
“哦,那你就是想挨踢喽?放心,我最喜欢满足你这个奇怪的要求了。”
“我也不是,我是……我,算了,不辩解了。”项金拿故意曲解他语意的郡主殿下没办法。
好在背后的拳脚并没有加重。项金感觉温柔得有点儿,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