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策,纳才。”
江寒笑着说道:“齐候可以建造学宫,筑巢引凤。”
田午沉吟思忖,不久后开口询问道:“公学田午知道,只是这学宫该如何建造?”
公学也就是公族之学,公族最早是对国君宗族的称呼,但战国时期,三家分晋,田氏代齐候后诸卿子弟也成了公族。
公学就是弱冠之龄的卿子们学习君子六艺和政、史、军、法、行人言辞的地方。
简而言之,就是贵族官员培训班。
齐国公学鱼龙混杂,除了六卿外,还有十多家大夫子弟,其复杂程度堪比朝堂,也是卿族子弟从政前必须淌过的浑水。
田午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在公学中学习过,但学宫一词,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齐候可听说过魏国安邑的洞香春?”
“自然听说过,那可是商家名士白圭的产业,各国名士都甘之若饴的大雅之所。”
江寒笑道:“没错,如今各国士子论政成风,而洞香春,刚好为士人名流提供了这种场所。”
“白氏商会的洞香春,吸引了大量的读书士子、百工名匠、富商大贾,成了上流人群的清谈聚饮之所,也令安邑,成为了天下文明的中心,天下大才,八九在魏。”
“然,洞香春虽然时常会有百人论战,士人如流名士穿梭的盛况,但其身后,毕竟是商贾之家,若是齐候能以齐国的名义,建造一所让天下士人都能畅所欲言的学府,天下大才,都将收入齐国的囊中。”
田午有一些心动,齐国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才,他转头看向坐下那位老臣。
“国伯,你觉得如何?”
国伯沉吟了片刻:“敢问江先生,建造学宫,需要花费几何?”
江寒抬起了眼睛,抿了抿嘴巴。
“建造学宫的花费,不下一座章华宫,一座虒祁宫。”
田午的脸色大变,楚国修建章华宫,晋国修建虒祁宫,耗尽了国家大半的财富,由盛转衰,都落寞了下来,这才让率先变法的魏国成了霸主。
一座学宫,就要花费齐国大半的财富,那齐国还如何能强军,如何能富民?
“江先生…这…如此花费,别说是齐国,就连魏国都承受不住的。”田午面露难色。
江寒哈哈一笑:“没有梧桐木,怎得凤凰来。”
“齐候且安心,齐国建造学宫,并非奢华无度的享受,而是一件功在当下,利在千秋的大事。”
“遍观诸国,也只有齐国能有此壮举,自太公入齐,就秉承了大农、大工、大商谓之三宝,通商工之业,便鱼盐之利,富甲天下。”
“齐候礼贤下士,大齐国的国策几百年如一日的招募人才,为何齐国的人才还是如此稀少?是因为对士人学者的待遇还有待提高。”
“如若齐候能修建一处学宫容纳几千学者论学,修建一片宅院能让几千学者居住,让天下人都看到齐候对士人学者的尊重,今日的安邑,就是明日的临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田午思忖有顷道:“敢问先生,齐国要为百家学者提供何等待遇,才能体现出尊重?”
江寒对于田午这个问题早就胸有成竹了,后世的大学里,有教授、有副教授、有讲师、有助教;中学里有特级教师、高级教师、一级教师和二级教师。
这种制度就是从历史上齐国的稷下学宫开始流传下来的,一直沿用至今。
“齐候,学者的待遇高低,地位高低要以几点来评定。”
“第一,学问的大小,学术的水平。”
“第二,个人的威望和资历。”
“第三,门下学生的数量和影响。”
“天下显学的诸子,齐候当以上卿之礼待之,天下一流学问的名士,齐候当以中大夫之礼待之,其余学问的学者,皆以列大夫之礼待之。”
田午点点头:“除了待遇地位,齐国还应该为百家学者提供什么便利?”
江寒看看田午,微微一笑:“兼容并包,来去自由。”
这句话江寒并不陌生,这是蔡元培先生出任北京大学校长时候提到的一句话。
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
蔡元培先生执掌北大之后,强调自己的治校方针是:“依世界各大学通例,循思想自由原则,取兼容并包主义。”
他坚决贯彻“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办学方针,提倡学术民主,教学自由,使每一朵花儿都能在北京大学尽情的绽放。
这种观念,最初也源于稷下学宫。
田午面露疑色:“先生可否详细的解释一下?”
江寒点头道:“兼容并包者,不论国家,不论学派,凡有学问,执一家之言者,入临淄,齐国皆提供食宿,让他在学宫中能有一席之地,与诸家论战。”
历史上的稷下学宫,正是因为兼容并包的制度,才让诸子百家,十大学派,在学宫中皆有传人。
齐、楚、燕、韩、赵、魏、秦,战国七雄,在学宫中皆有学子。
稷下学宫,为中华文化的大融合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开端,也提供了一个最重要的场所。
即使齐国灭亡后,稷下学宫的思想也不会灭亡,它会随着各国的学子传播到各国之中去。
如果秦国的天下一统,是奴隶制到封建制的一种制度上的改革,那么稷下学宫的建立,就是一种思想观念和文化上的改革。
二者缺一不可,有了秦国,才有了中华民族大一统的思想,有了齐国,才有了如今华夏子弟丰厚的文化底蕴。
江寒呆在齐国迟迟不走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要看着稷下学宫的建立,不能因为自己的出现,影响了正常的历史走向,否则自己将成为千古罪人。
顿了一下,江寒继续说道:“至于来去自由,很简单,对于往来的学者,齐国当秉承着一个态度,来了,欢迎,走了,欢送。”
“走而复来,继续欢迎;来而复走,继续欢送,总而言之,不限制学宫中学者的行动,就是对学者们最大的尊重。”
“田午明白。”
田午肃然点头,再次提出了一个问题:“敢问先生,学宫当以何学派为主流?”
江寒的嘴角微微上扬:“百家争鸣,自由辩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