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毛猴儿到底也是灵气所化,见我二人清气伴身,百无禁忌,毒菇诱饵自是无效,而召唤来的野物大军也被我俩一口气全歼,只是算定已无后手,索性站在原地,任由我们宰割。
阿霞也不客气,一个箭步已经闪到它跟前,轻车熟路地按“猢狲”类的“穴道模版”从头到脚,连打它七七四十九处大穴,把它定在了原地。我见状也跟了过去,祭起“望气”,看那白毛猴儿体内雷云之气从人中自上而下,依旧徐徐通行,放任之下,大有蓄势自通之势,哪敢放松,急忙摸出金针,寻了头顶、胸前、后腰三处气机,和阿霞一齐扎下,才把这水墨画卷虚构的幻化之物,除去表象,变回一滩墨水。
只是,再三观察,那雷云黑雨,照旧淅淅沥沥地下着——照理说,阵眼既除,迷阵自当应声而破——我也是没想到会这样,看看手表,一炷香时间已过,再过十来分钟,那第二炷香的时间也将要走到尽头。和阿霞面面相觑一番,一时竟六神无主,乱了分寸,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心急火燎的当儿口,我只见眼前灰影一闪,那神出鬼没的黄大仙居然又跑了出来,同行的还有他一家老小,约摸七、八匹毛色各异的黄皮子。
“靠,你现在跑出来有什么用!”我见他唯唯诺诺地走过来,气顿时不打一处出,忍不住骂道:“见风使舵的家伙,你要一开始就帮忙,早结束战斗了,现在倒好,一炷香时间已过,你还不赶紧逃命,出来干嘛?”
“吱吱!吱吱!”那黄大仙倒也不生气,只小心翼翼地学人一般朝我和阿霞有模有样地作了一揖,权当赔罪,随即刮起一阵狂风,不用说,又把我俩带到了幻境里。
“真是对不住二位小友啊!”黄大仙此时已经变成黄皮蜡人一般的样子,扯着尖声尖气的人话对我们说道:“老头子我也是糊涂啊,家园濒临毁灭之际,居然三番五次临阵脱逃,却让你们两个外来人,为了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以寡敌众,慷慨奋战,实在是让老身良心不安啊!”
“切!你还好意思说!”我不听则已,一听愈发火大,正要发作,早被阿霞轻轻拉住。只见她微笑着止住我的怒容,上前两步,真诚地问那黄大仙道:“事情虽然已到这种地步,却不是你的缘故,前辈无需自责。不过,要是万一有补救的方法,还请大仙告知,我和李子自然不吝出力,务必恢复后山昔日美景。”
“唔,办法么,的确还是有的,的确需要两位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原来,它是想用后山野物的生气,来校正失衡的地气。
虽然这黄大仙故作神秘,简言之,它的计划不过是这样:我们分成两拨,先由黄大仙带着黄皮子一家,侵入一众野物的意识,唤起它们对家园的固有回忆,依次来刺激紊乱的地气反弹,回归正轨。另一头,心有灵犀,情意互通的我和阿霞则化作两颗阵眼,按黄大仙的提示,奔走于后山各处,穿插调和阴阳,以身聚气,生生不息。说白了具体就是绕山跑一周,然后到山顶汇合。这么简单的事情,对于初入驴友社培训定向运动时起,就锁定社团历史第一和第二高分的阿霞和我来说,还不是闭着眼睛就能做到的小case!
“李子!说不定能成呢!”阿霞闻言大喜,我表面上还是一幅不为所动的模样,其实内里已经暗暗心动。之前阿霞跟金四娘八方棋局对弈之后,我也曾问过她几次,关于卦象风水的奥妙,记得当时金姐曾说过一席话,到今天我才恍然大悟:“聚集生气的风水能养人,而人气兴旺的宅邸亦能养风水。没有活物的风水局再高超,也是死的。所谓生气互养,方为生生不息之道。”此时一看,居然与这野生的黄皮子之见,不谋而合,看来,果真是“道心存万法,深藏自然中”啊。
于是,听黄大仙说完,我忍不住故意怼它:“说得这样简单,我们到底信不信得过你?再说,只凭你几个,怎么能控制得住这漫山遍野的万千野物!”
黄大仙听闻我的质疑,急忙慌不迭地答道:“按常理说,我们黄皮子的确一次只能迷惑一个活物,不过现在这漫山遍野瘫倒的野物,已经被两位小友打晕,我们控制起来,不存在本体意识的干扰,自然简单得多。况且,成败与否关乎我等家业兴复,老头子自然全力以赴,还请小友放心!”
“哼,姑且信你一次。要是敢再耍花样,我就把你捉去送给黑老儿!”我虽然听它这么一说,还是没有完全放心,还是发狠地吓唬了它一句,这才和阿霞记下它告知我们的地气要点,还神回到本尊。
缓过神后,黄大仙已经召集子孙,以幻术联络了一山大小动物,以水为本,以木为根,按照幻境里跟我们的约定,指挥着万千野物往自身常居的栖息地跑去。我和阿霞见状,也不迟疑,各自按之前记下的顺序,驾轻就熟地跑遍了后山从山脚到山腰,八方四象上的地气干道,顺着“望气”看到的气机,按太极八卦黑白鱼相抱的轨迹,汇合在山顶那颗大青树底下。
只是,地气虽然流转回正,却缺乏了一些干劲,宛若弥留之人,气若游丝,一点也没有当下春末夏初的蓬勃之势。我见状不由思忖道,诸物皆已归位,长势却未成气候,难道——
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不相干的情景:记得初中上音乐课时,鉴赏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学到和声和和弦,当几个单独演奏时各有韵味的清音一起激荡时,居然能够迸发出直透灵魂的共振,这是一种多么不可思议的能量啊!想到这里,我灵光一闪,急忙大叫着招呼不远处的黄大仙,让它指挥所有黄皮子,跟了我的呼吸节奏,举树摇枝,统摄了众野物,捕风饮露,渐渐达到一种浑然一体的境地。而同一时间,我和阿霞,则化为阴阳两个阵眼,靠着相通的心意,感受春夏相交之生气。当我只觉与后山草木众生物我一体时,正好是午时之末——也就是一日之内阴阳交替之际——刚巧借阳盛之极的天之气化解了水墨迷阵的残存余墨,又靠阴起之时的地之气重划出后山草木土石的新生气机,一举改写了生气,扭转了死局。续写风水后,只见云开雾散,山灵水秀,生气喷涌,旺盛蓬勃,不仅不输于前,而且愈发流畅。
拉着阿霞的手奔出山门见过三位当家,看那第二支沉香,刚好烧完,断在香炉正中。雷大同忍不住面露赞许,连连叫道:“好!好!那借午未交接化生水气的一着,更是堪称妙极的神来之笔!”说着就要摇扇摆手,示意通过。金四娘和大川叔虽然不露声色,也是喜上眉梢。只有那黑老二,见我望向他,立即收起面色上的不快,马上堆起笑脸,表面上还是依旧祝贺,却半天不对我们的表现表态。口直心快的金四娘见状,哪里还能忍?大川叔一个没拦住,她已经对着水家大佬一番数落:
“喂!姓黑的,我家小兄弟已经按时过关,你到表个态啊,大男人一个,办事却遮遮掩掩,磨磨唧唧的,这事可没雮尘珠那么重要,不需要拖拖拉拉!”
黑老二吃了金姐吐槽,恼羞成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珠子只一转,却硬是压下肝火,面不改色地耍起流氓来:“金姐别急啊,这一场两个小年轻自然是赢得漂亮!只是,这一路下来都是二人结伴,难免有相互扶持之嫌。按宗门的意思,金家今年只上报了一个名额,虽然我觉得两个年轻人都有资格获准,但还是只能再加试一场,测测独当一面的能力喽。”
这话我不听则已,一听早怒极,方才不是已经加试过了吗,现在又是怎样,偏要再加一场,还指明只能独自闯关!这不明摆着整我嘛!想到这里,我连忙一个劲儿对金四娘使眼色,要她拉上雷大同对黑老二施压,不说撤回加试,起码要争取到带阿霞下场的机会!
金四娘自然会意,哼了一声,已经迈步上前,正要开口,只听一声清音掷地响,两行脚步踏云来——
“让我来吧!”
我回身一看,只见一位少年英雄,浑身朴素,穿着修身的韩款便服,瞪着明亮的旧皮鞋,就着洪亮明朗的回声,拖着皮箱,徐徐往我们走来。我只觉明明听他说话声音不大,而且语气温和舒服,却不想能在四周激起如此回音,不禁暗暗称奇。无意中偶然瞟见,那刚才还对场内状况不屑一顾、一言不发的木薇薇和水如云,此时已经激动得脸红心跳地站起身,目光如水地对那闪亮登场的年轻人频频放电。来人竟让这般目中无人的二女尽显痴态,不禁引得我愈发在意。
唯有一旁的阿霞不为所动,只轻轻拉拉我的衣角,对我耳语道:“李子,你说,他莫非就是你用激将法请回来的,正熊?”
“嗯”,我答应着,眼前这沉稳低调像极大川叔的细眯眼小鲜肉,不出意外就是他和金姐的宝贝儿子金正熊了。只是,我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提起一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