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念安没有怀疑秦鸣的话,其实看他的样子就可以看出来了,要知道修真者的寿元是随着境界往上走的,但是秦鸣的女儿现在也才不过三十岁的年纪,她的父亲秦鸣的年纪再大能大到哪里去?
天元境的修为,不过百年的岁数,即便是这样秦鸣的面容也已变至中年,连这双鬓的发丝都已经开始染上白色了,可想而知这些年他过的有多难。
秦鸣叹了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有些苦涩的笑着说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和你一样的,一样的意气风发,也喜欢遇事替人出头,打抱不平,但是后来慢慢知道了,这世上不公太多,管不过来的,后来我当上城主以后更是,很多事不是修为高就可以解决的。”
秦若雪感受到了父亲的低落,双眼微红的看着秦鸣,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父亲的手,秦鸣回过头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说道:“不过现在也还行,起码在咱们这里没有什么人会挨冻挨饿,再难这二十年不也坚持过来了,闺女也长这么大了。”
白成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他是看着城主扛过来的,以前打仗的时候城主带着弟兄们风里来雨里去都没有那么费心费力,后来战事渐息,城主当上太平侯爷了,以前那谈笑风生的老大却要忧心的更多。
但是自己这些和城主出生入死走过来的弟兄们都是只会动手的大老粗,根本就没人能够真真正正的帮上城主,也是最无奈的。
言念安想说什么却如鲠在喉,突然他想起来夫子曾经说的一句话,没有经历过别人的苦难,不要随意指点别人的人生,秦鸣看向言念安,轻笑一声说道:“宋家其实也就那样,别看现在他们这么嚣张跋扈,他们也就一个长子拜入了儒门罢了,怎么,我女儿不也是天山弟子?还是下一任天山圣女的候选,地位可比他那长子在儒门高多了,所以宋家这几年一直都不怎么把我这城主放在眼里,我就当一个笑话看看得了,谁也别拿背后的势力压人,这么多年了我秦鸣还怕这个?”
“但是不可能就因为这样的事把宋家办了的,你知道么,念安,宋家最能掣肘我的是什么?”秦鸣拍了拍自己的膝盖,笑着问道,言念安摇了摇头,秦鸣便解释道:“可能他们宋家都不知道,他们最能掣肘我的不是他什么狗屁长子拜入儒门,也不是他们这么多年在逍遥城培养的实力,都是跳梁小丑罢了。”
秦鸣叹了口气,接
着说道:“其实是他那遍布咱们整个逍遥城地界的产业,你去看看,随便找个县城里面就有一家甚至几家隶属于宋家的酒楼,咱们这里来来往往的游客太多了,而且都是些富贵人家,花钱不眨眼的。宋家就凭着这个这些年来捞了不少银子。”
“是因为他们纳税多?”言念安有些听明白秦鸣的意思了,宋家家大业大,这些年有意无意的总是对逍遥城的发展功不可没。
秦鸣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却说道:“他们挣得再多纳税也纳不了多少,都是商人,想在账本上动手脚还不简单?他们哪儿有这么自觉,尤其是这几年他们宋家长子入了儒门后,底气硬了,这些年纳的税还比不上随便一个县城的百姓纳的多。”
言念安更加疑惑了,这样说来宋家到底靠什么才能掣肘住秦鸣这堂堂城主。
秦鸣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在咱们逍遥城这地界百姓才是纳税最多的,但是这税额不能高也不能低,高了就是那民不聊生,低了也不行,咱们逍遥城这上上下下这么多支出可怎么办?所以税收这些年一直就是这样的,逍遥城过的好不好就看这方圆万里的百姓过的好不好。宋家这些年开的这么多酒楼,再加上一些货运什么的,有意无意之下让咱们这边十数万的百姓在农闲的时候有活干,这挣的钱可是比种地强多了,如果宋家倒了,这十几万人怎么办?到时候每年逍遥城的税收亏了一大块不说,这些人根本就过不了现在这样安逸的生活,像是什么庆典,集会,到时候那一大家子哪儿有这闲钱去玩、去逛,而且到时候真的就是这简简单单的十几万百姓没了活计么?不可能的,他们每个人都养着一个家,一个人影响着一家子人,我想过如果到了那个地步,最坏的打算就是这将近百万人的流离失所,咱们整个逍遥城界才多少人?数千万人罢了,到时候怎么办?是真的会引起恐慌的。”
言念安听着秦鸣的话后愈发的沉默,自己想的太简单,做的也太简单,但是怎么办?难道看到他们作恶时就只是看着么?
“所以宋家不能倒,起码现在不行,只要他能想办法让这十几万人有活干,我就得保着他。”秦鸣苦笑着看着言念安,轻声说道:“这是我当城主不得不做的恶人。”
言念安沉默了许久,抬起头看着秦鸣问道:“宋家这样就真的没办法了么?”
秦鸣哈哈大笑起来,点了点头道:“
当然有,找人取代他们,但是你要知道一点,走了宋家,可能会来一个李家,或是王家,到时候再出现这样的事你又该怎么办?”
秦鸣笑着看着言念安问道:“小兄弟,听完我这一席话,你到时候会怎么办?”
言念安抬起头笑着看向秦鸣,没有丝毫的犹豫说道:“还是一样,看见一次就管一次。”
“哦?”秦鸣玩味的看着言念安,眼中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深,接着问道:“如果管了太多了,累了,乏了,结果碰到的事还是一样的,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言念安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还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但是?
“先做了,剩下的到时候再说吧。”
听到了言念安的回答后,秦鸣眼中光亮更盛,目光死死地盯着城中的一处阴暗处,笑着对言念安说道:“哈哈,小兄弟,那我这次逾越一次,教你一句,到时候不要考虑后果,也不要考虑影响,就顺着自己的心意狠狠出手一次。”
“我辈修行人,逆天而行,顺应本心,都憋屈到一定程度了还忍着干嘛?哈哈哈,有什么后果先出手再说,没准结果不如自己千思百想来的坏呢?”秦鸣眯起了眼睛,冲着那一处阴暗处伸出手来狠狠的一捏,城中突然响起了数声惨叫声,秦鸣朗声大笑起来,看到了言念安让自己这二十年来沉寂的心都仿佛活了过来,好事!憋屈了好几年了,该动一次手了。
随后秦鸣大笑着冲着城池中说道:“宋老狗,看住你的这废物儿子,再敢在我的地盘撒野小心我把你们全家杀个鸡犬不留!”
声音远远传开,整个城池都回荡着秦鸣的声音,城中心一处极为气派的府邸中,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阴毒的看着声音传来的地方,随后老人叹息一声,站起身来狠狠地将手中茶杯摔在地面上,大声喊道:“来人!把宋沉这个逆子给我抓回来。”
老人喊完话后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生出一身的冷汗,到底什么事让秦鸣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又开始发作了?
再等等,再等等,老大现在还在儒门没回来,得让下边的人低调一段时间了。
秦鸣站在城头之上,被风吹起了身后的斗篷,发丝飞扬,一时间风姿无双。
秦若雪和白成惊喜的抬起头看向秦鸣,仿佛又看到了当初那个驰骋沙场的大将和意气风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