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很热闹。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悬挂着，鞭炮阵阵声起，小镇子迎来了大年三十。

此时小镇的天幕上却来了一个客人。

“这可真是稀客啊。”言承都很诧异，他，或者说它怎么来了。来的“人”身穿一身白袍，面容如玉，剑眉星目。还是特娘的这么帅啊，这个人，肖钰在言承身边看了客人一眼，又一眼，再一眼。“咳咳，”言承很不满的咳嗽了两声。

“见过言圣，见过肖姑娘。”来的人面无表情的对言承和肖钰抱拳微微鞠躬道。“年，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了？”言承说着很八卦的看了一眼小镇，小镇里鞭炮声此起彼伏，热闹倒是热闹，但是看着年也没怎么受影响啊。

年看到言承那八卦的眼神，瞬间猜出言承所想之事，叹了一口气，好好一个圣人，就是这点毛病怎么也改不了了。无奈说道：“还是受影响的，当年星君在我体内种下业火，让我什么时候消除业报什么时候才可以不惧火光不惧红色，这会儿已经好多了，但是看到这个还是不舒服。”

“这样啊。”看起来年从那时候以来已经做了不少善事了，言承看着年体内的业火也只剩下零星数点了。言承遗憾的叹了口气，看看钰儿这花痴样还指望弄几串鞭炮过来吓唬吓唬年，解解气，还是算了吧，堂堂一位大妖看起来怪可怜的。

“言圣，”年又是一抱拳，言承正色看向年，不是时候胡闹了，年特地过来应该是有大事。

“您当年斩落飞升台，多给了人间界数十年的苟延残喘时间，可能人间界的凡人不知道，但是修道之人都感受到了失去了仙界牵引的力量，也因此被仙界控制的大小势力都回复了本性，现在都在集结力量等飞升台重开想要攻占仙界领土。我们妖族的龙王和鹏王多年来被青帝控制，现在也脱离了掌控，现在也想和人间界一同共抗天界。”顿了一下，年接着说道：“当年妖族人族开战是因为青帝的原因，我们希望人族不要记恨我们，能摒弃前嫌共同合作。”

“我们都知道的。”言承笑了一下，说：“所以啊，远古时候星君只是给你种了业火，却没打杀你，后来人族妖族开战，我也是尽量打散了龙王的修为，没有彻底灭杀妖族。”

年又一次抱拳，从最开始的星君，到后来的易圣，再到现在的言圣，从未真正把妖族看为真正的敌人。人间界生灵都是一样的，真正的敌人在天上，是那最早一批飞升仙界的人间界生灵。人间界最大的敌人，还是人间界。

言承叹了一口气，说：“你也看得出来我和钰儿现在的状况了，别说是合作，我们现在不能离开这三平镇半步，阎罗给了我这几年的时间，但是一到大阵灵力消散，我和钰儿就得走了。”

年目光复杂的看着言承，当年的言圣今日竟落到这个地步，但是连那个“阎王让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的阎罗都没立即带回言承，还是该说不愧是言圣，就算死了也不能有任何的小瞧啊。

言承笑着看向年：“不用可怜我，人一生总是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若不是濒死，怎么能舍得一身大道根基

斩了那飞升台，人间和仙界现在肯定不能休养生息数十年，到时候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算是好么？”

年叹了口气道：“总也不能做简单的加减法。”

肖钰翻了翻白眼，明明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年沉默了一下对言承说：“言圣，年有一事不解，请先生解惑。”

言承笑了笑，问道：“可是问仙界为何总引起人间界争端？”“请先生解惑。”年不解，明明都已经高高在上的仙人了，何必紧抓人间界不放？

言承叹了口气，望向天幕，淡淡的说：“香火，灵魂。”

年浑身冒出冷汗，自从自己摸索到返璞境边界，越来越了解突破返璞境到那未知一境需要的不只是天地间的灵力了。但是灵魂？这是为何。年还想多问，却被言承打断了。

“不必深究，你还没到那一步，到时候该怎么选择现在定义也太早，知道太早到时候会影响你的大道。”

言承笑着说：“妖族想要和人族共同抵抗仙界还为时过早，先问初衷，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顺应天命，是为了芸芸众生还是为了自由，战争是要死人的，想清楚为何去死，为何而死，然后再来吧。”

年深深拜了下去，无意中瞥见了小镇子深处，家家户户平和而又幸福安稳的样子，有那顽童带着更小的在街上拿着一串鞭炮跑来跑去，有那父母在厨房做了一道又一道美味佳肴，有那妇人带着女儿在屋里学包饺子，男人在屋外用米糊张贴向往着新的一年的春联，门神。

年一阵恍惚，妖族可也能这样？是否也能让那一家一家，成为一镇，成为一村，然后成为一国？让所有妖族都在那庇护之下，让所有的妖不再流离深山沼水之中，不再有那弱肉强食？

年走了，没有带来疾病，没有带来灾难，却带走了一些向往。

“言承，年看起来不太对劲啊，以前年的情感哪儿这么丰富，看起来就跟谁都欠他银子似的。”肖钰叹了口气，那时候年真是又酷又帅啊，现在倒是跟言承似的，婆婆妈妈的，恩，比言承要帅。

“好事，现在他已经越来越有人味儿了，妖修的大道他以后肯定能走到最高处。”言承瞥了一眼肖钰，哼，肤浅。

肖钰笑嘻嘻的抓住言承，兴高采烈的说：“赶紧的，咱们去秀秀家里吃年夜饭去，刚我看念安拿着一串鞭炮领着叶子跑回家了。”

大年三十年夜饭，陈秀“请来了”镇子里的夫子和一位从“镇子外”回来的夫子的妻子来家里过年，肖钰易容成一个平凡的女子，遮掩住了她本来的面目，言念安和叶子在饭桌上不停地吃着夫子和他妻子给自己夹的菜，小脸吃的鼓鼓的，欢声笑语不断，五个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大年三十，年团圆。

年回往东部蛮荒的路上，看到一处高山脚下，一个山洞口那儿，几只修炼成精的穿山甲妖正围绕着一团篝火，显出本体，娇憨的坐在地面愁眉苦脸的吃着烤山鸡。

“娘啊，你这手艺真得练练了，你这烤的还不如爹抓回来时候直接吃了呢。是吧，弟

弟。”体型最小的穿山甲妖也不回话，皱着眉头一丝一丝的咬着姐姐“好心”给自己的鸡屁股。体型最大的穿山甲也是一阵发愁，这味道不好骗老猴子过来蹭它的猴儿酒喝啊。

“死丫头，吃都堵不上你的嘴，要不是今儿听说是前边村里说的“过年”，老娘才懒得给你们烤山鸡。”体型大点的穿山甲妖一巴掌拍在当“姐姐”的小妖脑袋上。

“哎，哎别打孩子啊。你这脾气。”最大的穿山甲赶紧抱住女儿一阵心肝肉肉的叫，看的母穿山甲更生气了，自从有了闺女自己都不是媳妇了，让你闺女给你当小媳妇去吧。

年在空中看着底下的四只小妖，然后伸手凭空一抓，从自己空间里拿出了一条仿佛水晶做的大鱼，看起来足有近百斤，落到四个小妖周围，笑着对公穿山甲说：“兄弟，年夜饭介不介意加我一个，走的有点累了，想歇歇脚。”说着挥了挥手中的大鱼。

穿山甲妖看到凭空落下一个“人”，吓了一跳，然后感受到对面“人”身上的妖力，松了一口气，赶紧起身说“嗨呀，快来快来，大兄弟，这些年除了对面山头的老猴子好些年没见过别的族人了。来来来，快坐下。”

然后穿山甲妖冲着对面的山头大喊了一声：“老猴子，赶紧过来，拿着你酿的猴儿酒。”

过了一会一只白眉红脸的猴子搬着一个大缸骂骂咧咧的从林子跳了出来，冲着穿山甲就是一顿骂：“特娘的，成天惦记老子的酒，老子的酒都快被你喝光了。”

然后突然看到了年，惊喜道：“大妖啊，都修成人形了。”然后闻见年手中烤的大鱼，两只小的穿山甲口水都流出来了。一屁股坐在穿山甲旁边，搂住穿山甲。“嗨呀，兄弟，随便喝，喝完了还有，家里好几缸呢。”

年烤好了鱼将鱼分成了好几份，把鱼最肥美的部分先给了两只小的穿山甲，又从空间里抓出来一只“羊”，头上却有六只角，几个人一边吃一边喝酒，一边看年变“戏法”似的变出各种各样的东西烤着吃。

这一圈未修成人形的妖怪，一辈子没有去过东疆妖域，没有见过远古年兽，也没听过远古年兽的威名。

只当他是远道而来歇歇脚的亲切的妖族朋友，修为能化人形还请大家吃各种各样的好东西。年也很享受这样的气氛，尤其是刚才在三平镇看过了镇里的景象后。而且没有刻意用修为抵制酒意慢慢的几个人包括年都醉了。

远古年兽，象征着灾难，瘟疫，疾病，杀伐。直到被一位人族圣人降服，从此淡出人类的视线，然而即使是这样东疆妖域谁会，或者说谁敢坐在年的身旁，除了率领蛟龙之属水族的龙王和率领天空翼族的鹏王。现在年却心满意足的躺在山脚，笑着听着老猴子和穿山甲妖喝醉酒吹牛皮，听着母穿山甲一把夺过两个老家伙的酒壶插着腰骂那两个不让他们喝了，听着两个小穿山甲的梦话，渐渐闭上眼睛。

“以后，我要让妖族和人族一样，成家，成国。”

年慢慢的身上冒出点点星光，业火全部从体内离去，一身妖力竟是也消失不见。

返璞归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