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微微一笑,父皇这句话就很有意思了,放权于四弟,这是为了顾及自己的面子?若是让权的话,自己这个太子是不是也该让位四弟了。
景帝说完后,就将折子扔在了桌子上,摇了摇头说道:“景瑜,你说该如何。”
太子深知自己父皇的性子,这种事情上模棱两可的说几句就好了,可若是自己真的对父皇的决策指手画脚的话,反而会引起父皇的猜忌。
太子景瑜在心中微叹了一声,是否天下所有的帝君都是这样的?不管是不是明君,这猜忌和对他人的不信任仿佛都是刻在了骨子里的。
自己若是今后真的接过了皇位,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
景瑜不想变成这样,人已中年的他,修为在外宣称也不过是初入地元境。
绝非景瑜的资质如何底下,这是他的刻意为之,他的真实境界除了涯先生谁又知晓?
“父皇,儿臣认为,四弟在外常年征战,抵御妖族已有数十年,可谓劳苦功高,放权一事并无不可,但是放权几许恕儿臣愚钝,儿臣并不清楚,还是得请父皇定夺。”太子知晓父皇想要听到是什么,也就这样说了出来。
景瑜低着头,景帝并看不清他那神色中微微的苦涩,他不知,自己的这个一直认为谦虚、仁和的大儿子心中装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天下。
自己这一生,幸运也是不幸,审时度势倒是学了个一干二净,景瑜苦笑着叹了口气,没有让景帝察觉。
景帝点了点头,看样子对于放权一事上景瑜心中并无芥蒂。
景帝站起身,对景瑜说道:“嗯,你说的不错,老四这么多年一直替燕国据守游云城,虽然他平日里没抱怨过,但朕心中明白老四不容易,那就这样吧,来人。”
景帝话音刚落,殿外就急匆匆跑来一名太监,恭敬地跪在大堂之上,静候景帝的命令。
“宣,四王爷景青常年据守游云城,于燕国有功,赐灵玉千颗,黄金万两,并于今日起升为南郡太守,去兵部领兵讨伐了那八千兵匪,六王爷景澜接手游云城燕国将士,钦此。”
“嗻。”太监一丝不苟的将景帝的话都记录在册,然后呈给了台上的景帝,景帝看后,点了点头,拿起玉玺在末尾压上印章,至此,燕国的风云开始变化了。
太子看向景帝手中那雕刻着青龙的传国玉玺,眼神微微一动,这一印下去,四弟就接手了南郡这个烂摊子了,但是若是四弟能顺利将那八千兵匪祸患彻底根除,那四弟取代自己这个太子的呼声就会越来越大了吧。
看着那个小太监将圣旨拿去后急匆匆跑出殿外后,太子微叹一声,刚想要与景帝告退,景帝却叫住了景瑜,“瑜儿,陪父皇去后花园走走。”
太子心中有些不解,但是还是低头称是,稍稍落后景帝半步,一同走出了大殿。
两人没有让任何随从跟着,静静地在后花园慢慢走着,当二人走到一处池塘之时,景
帝停下了脚步,景瑜没有出声,站在父皇的身后,夏天的风带着一丝燥热袭来,吹皱了池塘水面,而景帝和景瑜腰间携带的玉佩微光一闪,丝丝凉意遍布了全身,两人没有感到丝毫的炎热感觉。
“老五以为我不会管他那八千兵匪。”突兀的,景帝开口说道,景瑜眉头微微一皱,没有回话。
景帝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看着景瑜,接着说道:“瑜儿,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件事,你知道父皇最讨厌的是什么。”
景瑜微微叹了口气,没有了在大殿之时的那种怯懦的样子,说道:“我知道,二弟这八千兵匪何以势如破竹攻破十一城,我也知道。”
景帝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只有在独处之时才会坦诚相对的儿子,接着等着他的回答。
“燕国南郡,十一城,八千兵匪就算是分批驻守,也不过八百人守一城,太少了,所以他们每破一城便会疾驰而去,不滥杀,不扰民,只留下这一个没有管理陷入混乱的空城。”
“为何?大乱之下,枭雄四起,迅速替代我们燕国接手了这空城,你我知道,他们总归会被我们燕国从新接手,但是这空白期崛起的枭雄又有多少是五弟的人?杀之不绝的,我甚至可以说,现在那些空城领头人全是他的人。五弟真正想要的是今后直接接手燕国的所有地下力量。”
景瑜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愧是五弟,这是硬生生将燕国弄出来了十几个诸侯。”
景帝听后没有动怒,因为景瑜说的和自己想的出入不大,自己只会想的更狠,更绝,景帝甚至感觉自己这个五儿子是想要让这天下大乱,之后自立为王,再现当年秦武风光。不过自己总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如愿罢了。
景帝又笑着问道:“景瑜,你明明有此智慧,又为什么只示人以一个贤德之名?如果曾经那游云城是你去的,现在燕国怎么会出现这么多让你四弟取代你的呼声。”
景瑜苦笑着看向景帝,这个问题不是自己父皇第一次问自己了,只好用这句回答了不只一遍的答案接着应付父皇:“儿臣武不如四弟,文不如五弟,儿臣最想的还是静守父皇身侧,今后若是父皇想要。。。。。。。。。。”
还没等景瑜说完,景帝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制止了景瑜的话,有些发怒的说道:“回回都是这么几句话,你没说烦朕都听烦了,滚滚滚,赶紧滚。”
景瑜听到景帝气急败坏的话,却没露出一丝紧张神色,反而笑道:“那儿臣这就告辞了。”
说罢还真就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没有了丝毫刚才在大殿上的样子。
因为景瑜知道,在大殿中,他们两人是君臣,君臣之礼不可费,而在这里独处之时,二人就简简单单只是父子了。
景帝板着脸站在池塘前,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回头一看,景瑜早就看不到人了,气笑了,还真就滚了?
笑着摇了摇头,想起了从礼部那里递来的一个折子。
有一贤德之士,数十日前带领儒生千名前往南郡之边广建茅屋收留难民,并自取数十万斤粮草分放,唯有一点,此位贤德之士从头至尾没有说过自己身份,而后朝廷派人接管难民营地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景瑜数十日前有一段时间是不是一次安都没有向自己请过?还托人说身体有恙需修养一段时间?
你一个地元境,哪怕再不济,怎么会身体有恙?
景帝笑着拿起那一封折子,竟是被他随身携带着,景帝看着这个奏折突然忍不住,笑了出声。
你是腹中千万金,只怕与人说啊。
老四景盛,你以为你的大哥是个软柿子?联合五部,一直都排挤他,想要夺走那太子之位。
老五景行,你更过分,你想要自立为王,彻底成为那万人之上的秦武?朕都不在你的眼中了。
还有老六景澜,你游离众人之外,却又与所有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想干什么?
自己其余的儿子都安分守己,安安稳稳的当着太平王爷,只有这三个儿子成才,但是为什么你们成才了就要有野心了?
你们大哥尚且如此,你们还是真的敢觉得你们配啊。
等自己觉得差不多可以退位的时候,你们安心辅佐你们大哥难道不好吗?
景帝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这皇位,想要的人却得不到,不想要的人却也是甩不开。
只怪那涯先生,真他娘的一想到他就来气。
景帝狠狠地将折子扔在地面上,怒气冲冲的看着前边的池塘,但是过了一会儿之后,景帝略微带着一丝犹豫之下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无人松了口气,又将折子从新捡了回来,小心翼翼收在怀中。
想起涯先生后,景帝就感觉一阵阵无力,自己最得意的儿子,景瑜,在见过涯先生之后,就开始像现在这样藏拙了,既不争功也不争名,只是时不时的去做一些善事还不喜欢留名。
慢慢的景瑜就只剩下贤德这二字了,甚至有人说景瑜是贤德废王,自己真的是听了好气又好笑。
景帝叹了口气,有的时候是真的怀疑,景盛现在在燕国的呼声越来越高,到底与景瑜有没有关系?
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景盛都变成他大哥想要甩开太子担子的一枚棋子?
还是这两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私下早就通气了,互相利用着?
景帝想了半天总还是想不出景瑜的想法,无欲则刚,说的就是自己这大儿子了,自己真的是拿他没什么办法,若不是自己强压着他,他这太子之位早就顺他心愿甩出去了。
自己除了强压又能怎么样?还能见人就说我这景瑜其实是藏拙,其实他除了你们看得到的品行一面,他的智谋、手段都不在自己之下?
不说别人信不信,景瑜这臭小子肯定是不会承认的。
那自己到时候算什么了?还真当自己这皇帝当得没有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