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下人早就休息了，所以除了主屋方向有歌声传出，别处都静悄悄的。

锦悦又加了一件外衣，带着简秋和明渠踩着洒满月辉的青石板小路，朝着主屋的方向走去。

越走越近，琵琶声听得就越真切，还有女人如泣如诉幽怨的歌声，像是想通过歌声陈述上天对自己的不公。

站在主屋外面的院墙下，锦悦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想起了自己刚到汴梁城发生在喜相居的事。

那名被恶霸调戏多日的女子，不找那些血气方刚，愿意见义勇为的男子来个英雄救美，偏偏盯上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要说没有别的心思她才不相信。

只是这个应该已经销声匿迹的女人，今夜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真如自己所预感的那样，曾经的"狗子"现在改名为"石琼"的男孩，口中的那个大姐姐真是当初被恶霸调戏的女子？

没有惊动院中人，锦悦她们三个人轻手轻脚地绕过院墙，靠着里面的墙壁站着，树的影子正好遮盖了她们的身影，不认真观察的话一定发现不到。

透过层层树影，锦悦发现石阶下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旁边的石凳上坐着一个抱着琵琶弹奏的女子。

还是原来的曲调，只是没了对男女情爱的向往，多了几分愤世嫉俗的韵调。

这个女子正是和锦悦她们有一面之缘的苏亦如，她曾经在城外破败的城隍庙里和狗子他们住过一段日子，后来听说狗子他们找到了新东家，感慨人真的是傻人有傻福。

因为罗大少不停地纠缠自己，打扰到了喜相居的生意，那里不再欢迎自己去卖唱。无论到哪里对方就跟到哪里，现在皇城只要正八经卖唱的地方，都把她拒之门外。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今天在街上遇到和母亲一起出去买菜的狗子，狗子告诉她东家对他们非常好，还了解到男东家身边没有丫鬟伺候，她就动了小心思。

凭借着自己在狗子心目中温柔大姐姐的形象，问出他们现在的住处，还让狗子晚上给自己留个门，带她到男主子那里。今儿她下定决心即便是献上自己这副身子，也要为自己寻得一个容身之处，彻底摆脱罗大少的纠缠。

想着自己以前锦衣玉食的生活；想着家道中落仅余自己一人讨生活的悲惨境遇；想着自己竟然要用身体换取一个容身之地，苏亦如双眼含泪，气息不稳，歌声也被打乱。

也许是门内的人不堪被这糟糕的歌声骚扰，紧闭的房门终于被推开，阿棘率先走了出来，他出来之后只是象征性地瞄了哭的楚楚动人的苏亦如一眼，然后目光最后定在石琼身上，面露愠色语气不快，"谁让你放外人进来的？公子和小姐对你们和善，你真以为在这个院子里就能为所欲为？"

石琼也只是个不通世事的孩子，根本不了解大人肚子里的弯弯绕绕，被阿棘训斥之后，低着小脑袋满腹委屈，他真的不知道帮助别人到底错在哪里。

苏亦如赶紧把琵琶放在石桌上，抱着石琼的脑袋，替石琼解释："他还是孩子，请不要怪他，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皓月高悬、树影婆娑，点点斑驳落在二人身上，像极了一对苦命姐弟。

"我这里不收无用之人。"锦肃从房内踏出，依旧穿着那身银色的长袍，背后的烛火投射到他身上，给他增添一丝暖意，让人有种锦肃为人心慈仁善的错觉。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锦肃身上飘逸出尘的气质还是给苏亦如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如果...如果能留在这个人身边，自己即使以身体为代价也是甘愿的吧。

苏亦如赶忙放开石琼的脑袋，不再注意对方委屈的表情，三步并作两步，把石桌上的琵琶抱起，赶忙对锦肃说："公子，我会弹琵琶唱曲儿，能给您解闷，我不是无用之人。"

锦肃可不是好心肠泛滥的人，他带着嘲弄的笑意看着苏亦如，"就为了听曲子我还要多养一个吃白饭的人不成？"

虽然是嘲弄的笑容，但还是迷了苏亦如的眼，这样的男子越拒人于千里之外，就越让人为之着迷，她根本不把对方话里的嘲弄之意放在心中，端茶倒水的活很简单，自己应该也能做吧。

心里这样想着，嘴里也就直接说出来了，阿棘听完扬了扬眉，这是想和自己抢事做？

"你走吧！"锦肃不愿再多说，想要转身回房。

为了留在这个让自己着迷的男人身边，苏亦如放下女子的矜持，一咬牙解开上衣的扣子，把衣领拉低，露出吹弹可破的香肩和洁白如玉的颈项，"只要公子肯留下亦如，亦如...亦如愿意服侍公子。"说这番话的时候，苏亦如面色绯红，双眼带着期待看着站在石阶上的男子。

几缕发丝落下，划过香肩，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

瞧见这刺激的一幕，锦悦在心里兴奋的呐喊：呦呵，没白过来蹲墙角挨冷风吹，还有这样的好戏看。

苏亦如轻浮的举动让锦肃面色铁青，他觉得自己的双眼受到亵渎，冷哼一声不再给对方留颜面，"阿棘，轰出去！"

这下苏亦如可急了，为了这唯一的出路，开始口不择言，用手指着石琼说："他一个半大点的娃娃，能干什么，凭什么他就能留下，我却不能。"

石琼一副被被信任之人伤害的样子，满脸的不敢置信，他不明白一直对自己温柔微笑的大姐姐怎么这么说自己，自己真的不应该留在这里吗？他已经很努力地给做饭的姐姐烧火了。

阿棘也是满脸不忿，走到苏亦如面前，冷冰冰地说："把衣服拉起来，你这样的货色，我们家公子还不放在眼里。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人虽小，却有一颗良善之心，也不会眼看达不成目的出言中伤别人。"

心肠歹毒，没有感恩之心，亏了这身好皮囊，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苏亦如是被阿棘拖着走的，她一步三回头，不停地看向锦肃，希望他能动动恻隐之心。

"小悦，蹲墙角准备到什么时候？现在热闹看够了，还不出来，准备继续喂蚊子？"被发现的锦悦吐了吐舌头，没有内力就这点不好，吐息声音太重了。

"我哪里蹲墙角了，我是正大光明的看好不好！"从树影里出来的时候，正好和苏亦如迎面撞上。

苏亦如瞪大眼睛看着锦悦，没有面纱遮盖的容颜，眉目如画，肌肤白璧无瑕，眼底带着顽皮，巧笑嫣然地看着同她说话的男子。

这一刻苏亦如嫉妒的发狂，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放弃尊严愿意舍身，他都不正眼瞧自己一眼，却对这个没有任何同情心的女人温言软语。

锦悦用带着轻视的目光瞟了苏亦如一眼，不自爱的女人永远得不到别人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