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厚重的紫檀木门，言琉风来到了这座地下格斗场的最深处。

谁也未曾想到这扇沉重粗糙的大门后面竟然是个美轮美奂的豪华办公室，白色的大理石铺满了整个地板和墙壁，地上卷着一层厚厚的地毯，把整个地面都覆盖了。家具是17世纪欧洲的风格，用花梨和黑酸枝材质制成的红木家具。办公室中央的天花板上是一盏辉煌的水晶吊灯，工匠大师精心地把他制作成了圣母玛利亚的造型。温和的弧光透过玻璃管落下来，色调就像是真正的阳光。

门背后只有两个人在等着言琉风，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穿着黑色西装留着络腮胡，手上带着Glashutte inal的金色腕表，脚上是一双意大利的手工皮鞋。而另外一个胖子则是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明明中央空调的冷风让房间的温度维持在了适宜的26℃，可胖子脸上的汗水却像是置身在炎热的酷暑中。

“少主！”络腮胡子男低下了头，他不敢大声说话，因为他明白自己面对的是谁。

“言家的人？”言琉风皱起了眉头，问。

“承蒙家主的照顾，让我负责这个地区的家族生意。原本在场上看见少主想终止这种比赛，但是属下不敢破坏少主的计划，只能投一点小钱来声援少主。”络腮胡子男恭敬地说，那两千万是他投的，他不敢投太多，只是刚好让两边的赌金池持平。

“活得太安逸了，所以喜欢看这种比赛？”言琉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像一把利刃扫过。

“属下知罪，这是家族的一部分生意，所以属下要来关照一下。如果少主不喜欢，家族可以随时从这里撤资！”络腮胡子男听出了言琉风语气里含着的怒意，这种怒意就像雷霆在他的耳边炸裂，他连忙跪在地上说。络腮胡子自从接手家族在这个地方的势力起，就再也没有像这样卑躬屈膝地面对一个人，但面对言琉风的时候他只害怕自己的姿态还不够低，会让那位少主觉得有一丝冒犯。

“行了，在我面前没有必要这样。”言琉风挥了挥手，他原本是带着满腔的愤怒过来的，只是看见两个人面对他的时候像两只蚂蚁一样，他没有兴趣在蚂蚁身上踩上两脚，只是心里有一点沉郁和烦躁。

“属下听说少主在找什么东西，而这件东西在地下格斗场的老板身上。虽然说以他的身份还不够资格觐见少主，但能为少主提供想要的东西也是他的幸运。所以属下就把他控制起来了。”络腮胡子接着说，他指着一直伏在地上的胖子，后者抖得跟筛糠似的，他原本控制着这座地下格斗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警察都拿他没办法。但是他没有想到毁灭的风暴来得这么快，而且还是来自于自己背后的金主。他尽管可以在普通人面前趾高气扬，但是面对身后的金主，他就像个可有可无的人，生死完全取决于他们的心情。

但当他听说面前这位少主只是要他的一样东西时，他心里顿时泛出了希望。只要自己能讨好面前这一位少主，给他想要的东西的话，这一切的困境都将迎刃而解，说不定他还会有一步登天的机会。

他看着面前那个年轻人踱着步子向他走来，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因为他不敢抬头。原本他在格斗场上看过言琉风的模样。但是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模糊不清的样子，他只记得这个年轻人有着坚硬清晰的线条和英俊的脸。

“四天前，你应该从一个古董商那里买了一件文物对吧？”年轻人开口了，胖子努力把言琉风说的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他深呼吸，平复了自己恐惧的心情，开口说：“是……是的，但是我拿去鉴定过，鉴定的人说这是一件赝品，制造的年份是1950年左右，虽然至今也有60多年历史，但根本称不上是文物。”

“你听说过那件东西的来历吗？”

“据说，据说是从一艘沉船上挖出来的。那是一艘80年代的船，被一个军用舰上的船员用声呐系统探测出来。原本以为是一艘潜艇的残骸，但是没想到是一艘大型的沉船。船员们进入沉船里面探索时发现顶层的室内装潢非常的豪华，而且还在动力舱中找到了核动力发动机的组件。这个船员偷偷的潜入里面拿走了一些金属物品和那件东西。后来他发现那些金属都是含金量十足的金条。而那件东西经过辗转反侧卖到了我的手里。”胖子声音有些发颤，但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条理清晰地全部说了出来。

“东西现在在哪里？”

“还在我的手上，就在这里！”胖子有些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卖掉这个东西，现在他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水面上下沉沉浮浮，抓住每一个可以呼吸的机会。

他从这间豪华的办公室里摸出了一个黑色的皮箱，皮箱是用非常考究的鳄鱼皮做成的。

言琉风打开了箱子，他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随后就把皮箱合上了。

“少主，是您要的东西吗？”络腮胡子小心翼翼地问。

“是我要的。”言琉风的话很少，当他说完这句话时，胖子显然松了一口气，他明白自己熬过了这一劫。

“容属下多言，少主您应该早点通知属下，动用家族势力的话，您不必在这里受什么伤！而且也不必浪费您的时间。”络腮胡子关切地说。

受伤了？该死的。

胖子心里顿时一紧，他刚才不敢正视这个年轻人的脸，因此不知道他受了伤。是雷格纳那个家伙干得吧，去死吧，你快点去死吧，为了保住我的地位只能牺牲你了，就当你为我做最后一次贡献了。胖子眼里的神情逐渐变得冷漠。

“我不想用什么言家的东西。你觉得你这样做能在我面前讨好？”言琉风一声冷笑，他的话中像带着一阵尖锐的寒流，“你知道你是在多管闲事吗？”

言琉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只是他看着两个人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他的心里就好像揣着针一样的愤怒。因为他是言家的少主，所以这群人就千方百计地想要讨好他。因为讨好他就能得到言家家主，也就是他那个名义上的父亲的赏识。

整个言家所有的下人都对言琉风的话言听计从，不论他在长老们的面前表现出什么样的丑态，他们依旧会尽心尽力帮你做事。言琉风想要出行，家族里早就有人三天前就准备好了私人飞机。尽管最后言琉风是自己买了机票，但整个飞机依旧一整天都处于待机的状态。服务员和机长在寒风中像谦恭的仆人一样在机场上等候着言琉风。直到太阳落山，他们还站在那里等候言琉风的莅临。

他们服侍言琉风就像服侍一个皇帝，在言家的下人看来，言琉风就是一个皇帝，他的一句话可以决定他们在家族里面的受宠程度，也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

“属下不敢，哪怕不能讨好少主。属下也要尽心尽力为少主做事。”络腮胡子连忙解释，他的额头沁出了冷汗，但不敢动手去擦。他跪在地上，额头离地上的绒毯只有不到五厘米，他把背屈得很直，方便言琉风愤怒的时候来踩他几脚。在这种地方做了那么多年的事，他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出众，所以当然能听出言琉风是真的愤怒，虽然他不明白这种怒火源于何处。

但是言琉风既没有开口大骂也没有踩他。他只是收起了那个皮箱，然后裹紧了自己黑色的外衣。

“起来吧，活着不要像一只狗一样。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东西把你腰和尊严全都压弯了，但是在我面前你没有必要害怕那种东西。有的话，我就用刀砍断它！”

络腮胡子身体一震，他从地上抬头看着言琉风，家族里的人都说这个少主非常地不好相处，但他没有想到少主竟然不是责备他也不是惩罚他，而是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络腮胡子苦笑，他一直都有着各种各样的面孔，对生意伙伴是一副面孔，对下人是另一副面孔，对家族的上层又是其他的面孔，但这个时候他莫名其妙地露出了自己真正的面孔来。大概是言琉风的话触动了他的内心，他这么多年来，就一直依附在言家巨大的阴影下活着，哪怕没有脊梁骨，哪怕没有尊严，他知道自己只要能取悦上面的人欢心，他就能过上足以让人羡慕的生活。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生存之道，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但至少不会是错误的。言家上面的人想要听话的狗，他就去当那一条狗，替自己的主人咬人，然后摇着尾巴跑到主人面前求食，主人心情好了就有骨头吃。他一直以来都吃得很开心，不想失去这样的生活。

“少主，是权力啊！权力把我的一切都压弯了。”络腮胡子低声地说。他不敢公开议论这种东西，只是轻声地嘀咕。他甚至害怕被言琉风听见。

但是言琉风是斩鬼人，他的听力远远超过普通人，络腮胡子宛如呓语般的声音早就落入了他的耳朵里。

“权力啊，是权力啊。我的刀，能斩得断权力吗？”言琉风不愿去想，他何必问呢，其实他自己早就知道答案不是吗？他自己就是权力的拥有者，但是无论他怎么样抗拒，身上的权力像一个枷锁一样，让他没有办法放弃。他有些累了，叹了一口气。

“帮我准备一下吧，我要回纳尔维克！”言琉风说。

“明白了少主，属下立刻帮您去准备私人飞机。”络腮胡子恭敬地回复。

“我已经订好了机票，帮我收拾一下行礼就行。还有一个叫做布里克的家伙，刚才被担架抬出去了，他有个得了白血病的妹妹，帮我照顾一下他们。之前被我打伤的那个家伙也照料一下吧，他的神经系统已经快被兴奋剂和迷幻剂摧毁了。”言琉风下令，络腮胡子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用小本子记了下来，心想那对黑人兄妹真是走运了，他们遇见了少主，从此将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

“最后，我不喜欢这个地方，一把火烧了吧。”言琉风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这个命令让原本心里充满了希望的胖子瞬间面如死灰。言琉风还是没有打算放过他，只是不想要他的性命而已，他一句话就断绝了他的后路，没有这个地下格斗场，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民。甚至比公民还不如，他之前犯下了太多的罪孽，有很多的仇家心底还惦记着他，这根本就是断了他的生路。

正当胖子想要挽回什么的时候，言琉风已经顺着通道向外走去了，络腮胡子跟在言琉风的身后，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瞥了胖子一眼，就再也没有说任何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