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南方的一个小镇。
到这里的时候,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开的像火一样。
这里正是《那山那人那狗》的拍摄地,是霍建启导演和他的导演团队,经过一次次的筛选,走遍了大半个华国,才终于选出来的。
选在这里,因为它完全符合电影的两个特质。
一是美,当迟余来到这里时,一眼就看上了那让人窒息的美。
二是还保留着原汁原味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的乡土气息。
车开在油菜花田里,迎面吹来的风里都是花的清香。
迟余脑子里突然就响起了一首歌:九妹九妹漂亮的妹妹,九妹九妹透红的花蕾,九妹九妹可爱的妹妹,九妹九妹我的九妹。
莫名其妙。
但就洗了一路脑。
“我说,你能不能别唱了?你再唱下去,我脑子里全都是九妹了!”开车的老陈实在是受不了了。
“……”
迟余有点尴尬,我以为是在心里唱的呢。
到了地方,就见到霍建启导演,包括演父亲的罗经民,以饰演老二的狼狗。
不过,剧组的其他人,以及其他演员都还没有到。
“小余,这是我们的编剧,你思沅阿姨。”霍建启给迟余介绍了《那山那人那狗》的编剧,也正是他的妻子。
是的,这个电影,严格来说,就是个夫妻档。
“小伙子长的就是太精神了。”思沅笑着说道,有点担忧的意思。
“没事,让他在这里待上十天半个月,就变成这里的人了。”
霍建启一点都不担心,他跟迟余说道:“让你和老罗早就过来,就是想让你跟老罗,还有这条狗多处一段时间,把城市里的那股味去掉。”
这是他的拍摄技巧。
演员先体验生活,把自已真正地融入到这一方山水中后,再拍摄,往往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随后,霍建启和思沅这两人,就跟来这边旅游了一样,先离开了。
至于迟余和罗经民,就住下了。
这一住,就是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后,剧组的大部队来了。
演母亲的陶惠敏,有一丁点感情戏的女孩,叫宋铁。
挺好看的一个女孩,非要叫这么一个硬实的名字。
当然了,还有一些其他次要的角色,包括年轻父亲和年轻母亲,,以及其他的,像村秘书、五婆等路上的人,也都到了。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一场两场戏。
同时来的,还有苏艾菲和老赵。
“卧槽!你是老迟?”
老赵再见到迟余,直呼不敢认了:“你这要是搁村子遇到了,我还真以为是个村民,而且还是上个世纪的那种!”
迟余笑了笑,没有说话。
苏艾菲直皱眉头:“这都黑了几圈了?拍完电影能养回来吗?”
迟余没有说话,手指在树叶了沾了滴水,然后搓了搓胳膊,几下就露出一小片浅色的皮肤。
虽然还是没有来之前白,但也没有这么黑了。
“不会吧?老迟,你别告诉我,这一周你都没有洗过澡?”老赵口呆目瞪,还想去搓一下看看。
迟余躲开了,只是笑笑。
“老迟你不会住出病来了吧?怎么都不会说话了?”老赵看着不对劲,忙问道。
“角色要求。”罗经民在旁边说了一句。
“你才不会说话了。”迟余终于说了一句话,不过,完全不是他平时说话的样子,慢吞吞的,像是刚刚学会说话一样。
霍建启很满意迟余的状态,他感觉,这电影差不多已经成功一半了。
第二天,一个雾朦朦的清晨,《那山那人那狗》,在一个旧但并不破的,温馨的院子里开机了。
“那山那人那狗,第一场第一镜第一次,开始!”
随着场记打板,《那山那人那狗》正式开拍。
屋子里,罗经民饰演的父亲在准备包裹,把不同的信、报纸都分好类,然后装进包裹里。
迟余则是拿起了一个帽子,是乡邮员的帽子,对着镜子,脸上是刚刚当乡邮员的兴奋劲。
一直拍下去。
直到霍建启喊停。
说了一些小问题,然后是再来一遍。
三遍后,第一镜就完成了。
“我就说可以吧。要不是第一遍有点小瑕疵,这一镜一遍过就成。”霍建启对旁边的思沅说道。
“真没想到,一周的时候,他居然完全把自已改造成了农村的小伙子!这种演员,要是不能火,天理难容啊!”
思沅在昨天再次见到迟余时,就已经满是不可思议。
这第一镜拍完,她内心更是起了波澜。
“怎么不火?现在小余可是火的一塌糊涂。”霍建启说道,然后继续拍接下来的镜头。
《那山那人那狗》完全有点是纪录片式的电影,台词不多,场景有变化,但是完全都是不需要太多的矫饰,一切都体现着乡土气息四个字。
加上主要的两个演员已经融入到了角色里面,所以拍摄起来格外的顺利。
第一天的拍摄,结束了在家里的大半戏份。
然后第二天,先是完成了几个母亲站在桥上,等送信的父亲回来的画面,包括了青年母亲到中年母亲的变化,以及儿子小时候的画面。
然后就把家里的剩下的戏份,全部拍完了。
第三天,开始启程。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在山路上行走,以及送信的戏份。
一路上,给瞎眼的五婆读信,遇到了美丽大方的姑娘,碰上了当地的婚礼,父亲把儿子介绍给那些人,告诉他们,这信以后就由儿子送了。
平平淡淡的戏。
所有感觉,都细腻到,只要你静下心来看,就能体会到,因为是如此的,跟你日常的生活一样。
导演和编剧都没有刻意地去制造情感的狗血冲突点。
没有说在给瞎眼的五婆读信的剧情里,加入煽情的泪点。
父亲是一如往常的读信,五婆是一如往常的听信,认真地听每一个字,然后回应,无论是小心翼翼地摸钱摸信封,还是笑着回说,“问了多少遍了”,都恰到好处。
这一场戏,给迟余的冲击还是挺大的。
不管是作为儿子,第一次知道,父亲做的事情那么寻常,却又那么伟大。
或是作为观众,他知道五婆的眼睛是因为想念儿子孙子而哭瞎的,但是却不知道,这位老人,能不能等到自已的儿子和孙子。
还是作为演员,他发现,罗经民和五婆的表演,太真实了。
那么一刻,他真实觉得,自已不是在戏里,而是在看着一出真正的人间故事。
这个念头,就让他出戏了。
而这一次出戏,也让迟余好像通悟了一样。
接下来的戏,他和罗经民的表演,甚至都可以说不是在表演,而在生活在角色里。
一个看起来就是送了一辈子信的退休老乡邮员。
一个看起来就是,刚刚接好父亲的工作,带着新奇带着茫然的新手乡邮员。
一路上,父子之间的隔阂,慢慢地消解了。
一路上,那条狗从不怎么理会儿子,慢慢地,也成为了儿子以后的送信路上的老伙计。
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二十多天。
然后《那山那人那狗》迎来了杀青。
加上体验生活,到剧杀青,算算时间,距离一个月,还差一天。
算不上很快。
说起来,剧本的大部分拍摄时间,其实是浪费,哦,应该说是,花费在霍建启想要找到更好的天气上,比如日出,比如日落,更好的风景上,比如桥、小溪、油菜花田、稻田。
虽然还没有后期,但是看过一些拍摄的画面后,迟余再次确定,霍建启与其说是在拍一部电影,不如说是在拍一部旧时光的纪录影片。
“小余,小赵,拍完这部电影,我多年的夙愿,终于是实现了。”杀青宴是回到京城举办的。
剧组本来就不大,杀青宴上,来的人也不多。
叫做宋铁的姑娘,倒是来了。
说起来,这部戏里,除了迟余和罗经民之外,其他人的戏份都太少了,基本上就是几个镜头,包括母亲的角色。
对于霍建启的话,迟余能说什么?
总不能说您开心就好吧。
他笑着说道:“其实拍这个电影,我也收获不少。尤其是跟罗叔,学了很多。”
“嗨,跟我能学到什么?”罗经民摆了摆手。
“小余在这部戏里,前期的表现,还是略有点生涩的,但是因为他的形象跟角色太契合了,所以并不影响。”
霍建启却是点点头,他说道:“但是在后期,尤其是,我记得应该是读信那场戏之后,他似乎一下子就通透了,完全让我觉得,他就是那个角色,而不是在演!”
迟余陷入了回忆,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些。
杀青宴之后,迟余要闭关休息一段时间。
一边看小说《霸王别姬》,一边养着。
“至少,要等你把皮肤养回来,再出去接拍杂志广告。”
苏艾菲看着迟余即便是洗干净了,仍然是黑了一号的皮肤,无奈地说道:“我可不想,你还没有在白鱼的路上走多远,就已经变成了一条黑鱼。”
“……”这嘴太毒了。
然而,他的闭关休息,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月,就被迫出关了。
首先,经历了半年的时间,陈无极的剧本终于搞出来了。
完全在他所说的时间节点内,快则两三个月,慢则一年半载。
看过剧本后,迟余更感兴趣了。
这是个用好莱坞的经典叙述模式来表达诗意的剧本,有陈无极的特色,但同时,又完全是一个以剧情为主,最后也没有跑偏的剧本。
虽然角色的设定,跟他当迟老板的时候的经历完全不一样,比如他不认得那会儿自已有什么性别障碍。
可能是,没有做到不疯魔不成活的地步吧。
但是苏艾菲却表示了担心:“迟余,你说这戏,会不会影响你以后的性格?我知道李铵拍的那部断背山,好像里面的男主之一,后来就自杀了。”
“……”
迟余很是无语。
“那是希斯-莱杰,他,怎么说呢,是因为患了严重的抑郁症,因为吃了太多药,而死于药物急性中毒。”
老赵解释道:“所以严格来说,他是死于求生,而非死于自杀。”
苏艾菲最终也没有说什么,毕竟,就算是她不同意,也不敢去真愣愣地,拒绝陈无极的戏。
毕竟那是陈无极啊,一个就算是剧情不怎么样,但是仍然能够拍出绝大多数导演拍不出的惊艳画面的大导演。
确实,这几天迟余看了陈无极以前的电影,好多都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地方。
比如那个《边走边看》。
看的时候是在四合院里扯的白布。
看完之后,迟余转头对老赵说道:“我是边看边想,到最后也没想明白这电影到底要讲什么。”
老赵也笑:“我是边看边睡。”
一旁,老陈已经在打呼噜了。
基于这些,他们更加证实了外界对陈无极的评价,文学素养一流,导演才华一流,剧本创作能力,实在是不行。
而且再说了,现在到手里的《霸王别姬》剧本,编剧是卢苇。
卢苇是国内编剧界还是很厉害的,张国师的《活着》,编剧就是他。
所以有个编剧,迟余和老赵都觉得,陈无极的电影有编剧,这电影多半能成,不至于到最后毁誉参半。
看完剧本后,迟余和陈无极,以及编剧卢苇见了一面。
一个会导,一个会编,一个会演,于是三个男人相谈甚欢。
卢苇盛赞陈无极的选角眼光,迟余盛赞卢苇的编剧水准,陈无极则盛赞迟余对于戏子的细节拿捏。
“迟余,对了,我把书给你,还没有问过你,抛开最后的剧本不谈,你对这小说怎么看?”陈无极突然问道。
迟余直接说出了自已的真实想法:“说实话,称不上是文学作品,跟张芳松和张梁京一样,通篇的男欢女爱,倒像是以前的戏本。”
陈无极和卢苇一听,二人就笑了。
在迟余疑惑时,陈无极说道:“我把小说给卢苇看了以后,你猜他怎么评价的?”
迟余自然是摇头。
卢苇说道:“我说,这就是个二流小说,通篇男欢女爱,格局不大。”
陈无极笑着说:“我当时说他评价太高了,依我看,这不过是个三流小说而已。”
三人相视之后,哈哈大笑。
颇有点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
就是不知道,《霸王别姬》的原作者李碧桦女士听到三人的评价,会不会一怒之下,不让拍了?
当然没有可能,毕竟版权已经买下来了。
随后,就是谈开拍的时间,这些当然不是三人坐在这里喝着茶就能拍板定下来的。
就在《霸王别姬》筹备开拍的时候,戛纳国际电影节那边传来了消息。
《活埋》入围了主竞赛单元!
而且据说是,有很大的概率获得重要的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