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誊完了!”玲珑揉了揉略有些酸麻的胳膊,一边的丫鬟暮雨乖巧地斟过一盏茶,“姑娘且先吃茶,让奴婢给你揉揉肩。”
一边喝茶,一边享受着丫鬟的服侍,玲珑信手翻腾着刚刚誊写的剑谱,忽然兴致大起,又提笔添上一些自己的心得和见解,心里莫名地有些得意,搁笔却又烦闷起来,只叹自己胸怀锦绣,偏偏生为女儿身,上不能挂印封金,下不能振兴家业,真真造化弄人。
这时忽听暮雨略带羞涩的声音,“姑娘,夏公子来了。”
玲珑忙起身相迎,“云翊哥来了,剑谱我已经弄好了,就等差人送过去。”
“真是烦劳你了,”云翊语中含了歉意,目光略略凝重,“累及玲珑妹妹,是我的不是。”
“云翊哥哪里话……”玲珑微微低头,仿佛不敢对着他的目光,她和哥哥,云翊三个人打小就玩在一处,在她心中,云翊是和哥哥一样亲近,一样可以依赖的人,就算成年之后,也不觉得多有异,只是前日被雪莹打趣,此刻倒忽然生出几分局促起来。
“对了,我看这剑法,虽是传说的孤本,却有一个蹊跷之处,”玲珑转身取过那剑谱,不着痕迹地把二人的注意力转到书上,“世传黄山老祖编写的这套风林火山剑,起如风火齐动,落如山林沉稳,攻守俱备,精妙无比,若是练到炉火纯青,便可独步天下。”
“只是我前儿练了,那些招式的确奇绝,却仿似七分在护身,只有三分是进攻……”玲珑思忖道,“并非如传说的那般神奇,莫不是我火候未到?”
“说的一点没错!玲珑果然好眼力!事实上,这众所周知的说法只对了一半。这套剑法是黄山老祖尽毕生心力所成,但全名实为风林火山阴霆剑。其一为山林,主防御,二为风火,主攻击,二人配合而发,方能显出奇异之处。若是运剑之人都是绝顶聪明且心意相通,或许便可达第三重,也就是阴霆之境,则势如雷霆,变幻莫测……”云翊侃侃而谈,“若是那般,便真真是独步天下,所向无敌了。”
“那如今我手上这一本,可是山林一篇?”玲珑豁然开朗。
“正是。”云翊笑道,目光忽然柔了一柔,“玲珑,他日若寻得风火篇,你便可与心意相通之人共谱。”
“云翊哥!连你也来混说了!”玲珑没好气地说,脸上难掩羞色,如红霞相映,别有一番娇俏动人的风情。云翊负手而立,细细看着眼前人,不禁笑意愈深,那个不苟言笑的丫头,何时变得这般好看了。一边暮雨正沏了茶过来,不觉看的痴了,只觉自家小姐和夏公子站在一处,说不出的和谐相称,莫非书上说的璧人,便是这般……
“对了,百花宴在即,不知玲珑可有何打算?”云翊忽然问道,所谓百花宴,就是宫里于每年盛春之日举办的宴会,邀请的都是京城有名的王孙公子,世家小姐,借赏花之名,饮酒作赋鼓瑟吹笙,各显才华。而每年百花宴之后,便会有几道赐婚的旨意下来,这宴会的意义不言而喻。当然,世人的目光往往流于表面,津津乐道那几件才子佳人的美事,又哪知其中的暗流曲折,那花团锦簇,锦绣良缘之下,又隐藏了多少纵横捭阖,利益往来,其中的风云诡谲,只怕不亚于朝堂之上。
“我身无长物,横竖不过是去陪榜,又何须劳心。”玲珑淡淡地说,“云翊哥也会去吗?”
“宜妃娘娘昨儿派人提点过了,自然得去了。”云翊的眼神像是含了一点欲言又止,顿了一顿,终于想下了决心一般说,“那日在林家的事,玲珑虽应对巧妙滴水不漏,只是,你我的名字,便由此系在一处……”
“这……”玲珑一时脸红耳赤,低头不敢看他。
“你觉得……这样……不好吗?”云翊缓缓说道,目光殷然,语气温柔带着期许,见玲珑羞赧不语,也觉出有几分贸然来,原以为她不是那般矫揉造作的人,现在看来,她终究还是未出阁的女子一个,于亲事上自然是羞于说道的,于是从书案上提笔,一挥而就。
玲珑投眼望去,便见遒劲潇洒的两行字,“杨柳依依垂疏烟,勤向春风问花期。”
抬起头,对上那一道清朗而热切的目光,不觉心如潮水,于男女情事上,玲珑一向懵懂,就算是素来亲近依赖的云翊,也至多是看做哥哥一般,如今这般真叫人手足无措……只是,思及家道的没落,姐姐的伤怀,如今她又有何人可这般安心托付,又有何人能这般惜花护花?只一瞬之间,无数个念头百转千回,不觉亦提笔,信手而落,“痴看落芳付流水,只恐东君嫌素颜。”
云翊看了,不禁喜上眉梢,又急急挥笔续道,“玉人何须费沉吟,不语婷婷亦嫣然。”
他抬头凝视着玲珑,目光温柔,唇边噙着一丝浅笑,莫名的,让人直暖到心底一般。玲珑的一时面上又发起热来,楞了好一阵子,才手忙脚乱地端了茶碗,“云翊哥,喝茶!”
云翊接过茶,含笑一口饮了,“真香,果然好茶。”
一边暮雨不禁奇怪,这样大口牛饮,哪里算是品茶?那公子赞茶好,为何却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家小姐,仿佛赞的不是茶而是人一般。猛地一下意识到什么,不禁也红了脸,再看小姐,却已复了淡淡神色,只是眼底似有微微笑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