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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朝没有谁比赵靖宜更了解胡奴。
胡奴王有三个儿子,大王子达达是情深意重的大妃所生,可惜红颜命薄,生下达达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二王子萨木勒的母亲是三侧妃,如今最得胡奴王宠爱,又出身于十八部族最强大的吉哈玛部族,背景最为雄厚;三王子年纪还小,出生也并不显,倒是不得看中。
如今下任胡奴王最有竞争力的无非就是达达和萨木勒,达达不慎进中原时被赵靖宜活捉,若是稍有个意外,萨木勒不仅少了一个有力竞争者,而且还能引发胡奴对大夏朝的仇恨,届时别说是万匹牛羊的赎金,一场战争无可避免。
夏景帝和赵靖宜一同想到这个关键,于是这场刺杀的目的也清楚明了了。
黑色的十三骑与夜色融为一体。
那座皇家别院并不大,当初是一位前朝王爷的旧邸,如今还未赏赐出去,暂时用作收押胡奴大王子的地方。
赵靖宜还未到达别院大门,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已经散了出来,依稀可听见叫喊声。可惜今日元宵佳节,大量的兵力都被用作花灯长街,却让胡奴有了可趁之机。
赵靖宜本就冰冷的脸色寒气更加森重,大黑马扬起前蹄,一声嘶鸣,他飞速地下了马宝剑出鞘便进了别院朝达达关押的屋子飞奔而去。
一路上,雪地里,冰冷地躺着几个侍卫,脖颈上的血还温热地缓慢流出,浸润了白雪。
前面蒙面的黑衣人还在与侍卫拼杀,长刀映照着白雪,染了红痕,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
一柄寒芒从黑衣人的后背瞬间刺穿到前胸,砍下的长刀失了力,掉落地上发出响声,接着便是尸体倒地的闷响。
那侍卫愣了一愣,转头便看到赵靖宜,顿时一阵欣喜,“王爷!”
赵靖宜朝他点了点头,转手拔出还竖直地插.在黑衣人后背的长剑,不作停留进了后院。
达达被抓住之后一直被严密看押着,作为草原的勇士,这样的囚禁犹如雄鹰上了枷锁简直生不如死,然而真叫他去见长生天,他却是没有那勇气。
这期间,他想的最多的是回到草原之后如何向大夏朝特别是赵靖宜一雪前耻。
可惜,这也要到他能够回到草原之后。
当达达见到他们的胡奴勇士之时,他是无比欣喜的,然而在黑色蒙面布拉下露出萨木勒那张脸后,那股自由的喜悦瞬间透了心凉。
萨木勒望着他哥哥露出的见鬼的惊骇模样,忍不住扯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我的哥哥,我真不高兴见到你还活着,作为胡奴的勇士,草原的狼,被中原的绵羊俘虏你却还有勇气活着,我真为你感到羞耻。”
萨木勒举起手里的长刀,刀尖泛着寒光,还滴着血,直指达达的心脏,一步步逼近。
“阿爹不会让你来杀我的,萨木勒,你在违背阿爹的意志。”达达一步步后退,可怜的大汉被逼到了墙头,他左右观望着,这个时侯他多么希望看到那些烦人的侍卫。
萨木勒脸上的笑容变成了轻蔑,“哥哥,你的勇气呢,你难道在指望敌人来救你吗?”
“萨木勒,我们是兄弟!”
终于,达达的背抵到了墙上,而萨木勒的脸也放打在达达的面前,凑到他的耳朵边低语:“我们是兄弟,换做是你,也不会放过我。”
达达的眼神瞬间瞪大,萨木勒慢慢地远离他,他低下头,目光看到萨木勒的长刀缓缓地从他的身体里抽出来,而力量仿佛也随之被慢慢抽离……
他突然听到几声闷哼,刀剑相撞的声响由远及近,胡奴的勇士倒下,萨木勒咬牙切齿地举刀相迎,最终映入眼中的是赵靖宜冷肃的脸。
“赵靖宜!”
仇敌相见分外眼红,作为睿王爷的手下败将,或者说只有萨木勒的眼睛发红了。
达达不能死,这是赵靖宜的想法,而萨木勒,他眯起眼睛手中的剑不觉火热起来。
大队的人马声从外院处传来,一个胡奴勇士朝萨木勒喊道:“二王子,官兵来了!”
萨木勒没有管他,尽自朝赵靖宜砍去,而赵靖宜干脆将他逼入屋内,心想着若是达达死了,有萨木勒在手也是一样的。
“二王子,快走,不然走不了了!”远处传来哈里瓦将军着急的喊声,那脚步声越发进了,赵靖宜的十二卫骑已经朝这边聚拢过来,显然屋外的胡奴勇士已经被清理干净。
“大王子已死,您是大王最器重的儿子!”哈里瓦的声音中带了嘶哑,显然着急到了深处,而这句话萨木勒听进去了。
萨木勒的理智回笼,赵靖宜不禁在心里一阵叹息,今日怕是留不下他了。
果然,萨木勒撤了攻击,胡奴的单兵作战能力极强,冒着被赵靖宜刺伤的危险,留下几道伤痕,便硬闯着离了屋子,翻上了墙头。
“王爷!”五城司马中州指挥叩见,见赵靖宜在达达身前蹲下,见这位大王子还活着,便立刻问道:“王爷,是否立刻宣太医?”
赵靖宜点头,只是看这伤势,虽达达捂着伤口,但血依旧从手指缝中不断地留出来,怕是等到太医过来,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然而他忽然站起来,想起某个还在他府上替他照顾儿子的少年,睿王府本就离这里不远。
“卫甲,看着他。”说完大步离去。
此时灯会已经接近尾声,睿王府栖云轩的小书房内,烛光下,一个少年还手执画笔正为几张猫与老鼠图上色。
那口口声声说着要坚持到底的赵世子已早早眼迷离,昏昏欲睡,顾妈妈本想抱他回卧房歇息,不过这小子还挺执着,非得看着林曦上完色做好花灯才肯离去。
待林曦千哄万哄保证明日一早,赵元荣睁开的第一眼就可以见到这盏花灯才肯罢休。
“表舅,你可来得及?”临走前,这小子还一脸怀疑。
要不是你选个故事都得挑三拣四花上一两个时辰,不然早就好了。只是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口中自然还是得温和如常,“不怕,我若手脚慢,不是还有王爷么,既然王爷答应过世子给您做花灯,想必他总会做到的。而且这灯罩我俩可已经快要做好了,只有个架子,对王爷来说应该不是个难事。”
赵靖宜一看就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林曦七分肯定三分怀疑地保证。
“祖宗,这都快两更天了,您年纪小,可不能晚睡。”见世子神情松动,顾妈妈眼疾手快地抱起他回卧房去安置了。
林曦虽然也困,但是没了捣蛋的小鬼手上的速度又快了不少。
期间曹公公派人进来添了炭火,又亲自送了热茶,看着林曦认真的画画心里高兴又熨帖。
“林公子辛苦了。”若没有林曦,这王府的父子俩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大动静来,世子爷哭闹不休是一定的,就是睿王爷在外办事也不得放心。
曹公公有时候忽然想到,为什么永宁侯府的是表少爷而不是表小姐呢?
可惜啊可惜。
林曦道了声客气,接着快速地上色。
眼看着他的任务快要完成,差最后的润色即可,可是做骨架的睿王爷还是不见踪影,若是再不回来,难道要让他熬夜吗?
可是他不会呀!
在林曦淡定地慌乱时候,终于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传来。
然而还未等他欣喜一下,便是“砰——”一声,林曦握着勾勒轮廓的细毛笔的手一抖,汤姆猫的脸顿时扭曲,他抬起头,震惊地望着如此粗鲁开门的睿王爷。
“你的药箱呢?”赵靖宜站在门口,在氤氲的月光下,他身上的寒气氤氲弥散开来。
又出事了……林曦心里又咯哒了一声,每次都是大半夜。
“我的丫鬟收着。”他说。
赵靖宜立刻侧目吩咐亲卫,“速去取来,在府门等本王。”
接着解下身上的大氅,大步走进书房向林曦走来。
“王爷,等……”林曦还未说完,那大氅就被披在了林曦身上,因是赵靖宜的身量,穿在林曦身上就直接拖到地上。
屋内本就不冷,这件大氅又厚又重,林曦立刻感觉身体热得很。但是他的心却很冷,看赵靖宜这架势,九成九就要雪夜奔波了。
“林公子,事态紧急,再次得罪了。”赵靖宜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接着预料中的,林曦头上一被戴上大氅连接的帽子就立刻被抗了起来,随着睿王爷的大步,出了书房。
没过多久,林曦就被放开熟悉的马背上,接着一只坚实的手臂横拦在自己的腰上,只听到一声“抱紧本王。”
马嘶长鸣响起,疾驰带起疾风呼啸在耳边。
林曦再次紧紧地搂着赵靖宜的腰,脸依旧贴在那温热的胸膛上,心想着自己若是一个女子,这样搂搂抱抱的发生三次,估计除了嫁给赵靖宜没第二条路了。
不过这次却没有颠簸颠簸晕眩着就顺利地到了目的地,林曦突然感到腰上的手一放,耳边传来一个短促的长剑出鞘声,随之而来“砰”一声,林曦脸朝赵靖宜的胸膛看不见,但是坐下的骏马躁动不安地长嘶扬起了前蹄,他感觉自己和赵靖宜在往后仰,心上不禁一慌。
“抓紧。”赵靖宜的声音依旧沉稳,连同林曦那因看不见而慌乱的心也稍稍安定。可是紧接着那铿锵的响声又一个接一个地响起,身边还有亲卫的呼喊,“王爷,小心!”
马的前蹄扬起又放下,林曦头上的帽子也落了下来,他转过头,正好看到一枚枚箭矢朝他射过来。
瞳孔瞬间被放大,林曦甚至看到那羽箭尖端还冒着冰冷的寒光。然后一柄长剑挥来,横扫一一斩断箭矢,发出那铿锵响声,又仿佛林曦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手心全是冰寒的汗水。
赵靖宜低头只是瞟了一眼林曦,这孩子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腰,那手臂仿佛已经僵硬了,闷声不响,似乎还未回过神来,心里微微不忍。
忍不住低声说:“别怕。”
林曦的身体轻微一振,那声音仿佛有中让人信服的力量,僵直的身体慢慢软化了下来。
未哭,未抖,未尖叫,一片安静,赵靖宜心下赞叹一声好胆量。
接着他抬起头,看着箭矢射来的方向,手中的长剑轻鸣,冷冷地眯起眼睛。
萨木勒居然没走,而是在这条路上伏击他。
两轮箭,没有让赵靖宜受一点皮外伤,萨木勒极其不满,又对他深深忌惮,目光落在被赵靖宜紧紧护在怀里的人,狼眸寒光闪烁,向身边的勇士使了个眼色,不迟疑纷纷抡起长刀砍了过来。
“王爷!”亲卫虽立刻逼近救援,但被其他胡奴人给牵绊住。
若是平日,再多的胡奴人一起围攻他们都不担心,可是如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三步就喘的累赘在怀,睿王爷武艺再高强,也会束手束脚的。
当左右前三方的长刀砍过来的时候,林曦的心脏简直要停止了,这可比当初背对着枪口还可怕。
电光火石之间,赵靖宜已经砍翻了右边的这个,又刹那间顺势架住了前方萨木勒,同时抬起左臂挡住左边砍向林曦的刀。
眼神一冷,长剑与长刀摩擦出火花,剑锋推向萨木勒,直指那握刀的手。萨木勒被迫回防,赵靖宜的长剑立刻刺入左边胡奴人的胸膛。
鲜血喷出,溅落到林曦的脸上,时间太短也分不清这血是胡奴人还是赵靖宜手臂上的伤口。林曦动了动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眼睛瞪得大大的,镶嵌在苍白的脸色上,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
他还从未直面过如此惨烈的刺杀现场,一时间有些懵了。
不过林曦可以发怔,但是赵靖宜不行,拼着一条胳膊,得了一丝转机,立刻长剑指向萨木勒。
即使手上带伤,赵靖宜此刻依旧稳如泰山,连座下的骏马也未有一丝慌乱。
眼看着睿王府亲卫聚拢到赵靖宜身边,知道大势已去,哈里瓦将军一扯萨木勒便四散而逃。
只是被送了如此大的礼,怀里不谙世事的少年吓懵了,赵靖宜怎么会不回敬一下。接过亲卫递来的长弓,搭起长箭,瞄准萨木勒的后背,冷冷地眯起眼睛,在那胡奴人纷纷跃上前方墙头之时,那疾驰而去的箭立刻划破天际,发出一声嗡响。
“走!”
没有看那箭是否射中,赵靖宜双腿一夹马肚,缰绳一甩便朝别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