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卓诗涵松开了按着朱延芳瘦小肩膀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记忆已经被看到了,朱延芳心中充满了懊悔,早知道就要早点和卓诗涵分别,可是她实在太想在生命最后的时光中和母亲在一起了,好几次在心中提醒自己时间快到了,却又忍不住找个理由拖延着,“再等一会儿,不是还有时间吗?”“再等一会儿,再和妈妈多说一句话。”一个个拖延的理由让时间不断地流逝,流逝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别这样嘛!”朱延芳努力挤出了笑脸,“其实对你来说我只是刚认识几个小时的外人而已!”
“外人?”卓诗涵摇着头,声音颤抖着,“我见到了你一生的记忆,你的第一次婴儿时期的爬行,你第一次开口说话就叫我妈妈,你在我的搀扶下学会了走路,你的第一次入学,你拿着第一次的涂鸦像我炫耀,你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给我捶背……这些你小时候的事可能你都不记得了,可我全看得到。我们相依为命那么多年,一起吃饭,一起洗澡,一起玩闹,你在和我说你是外人吗?”
朱延芳转过身,不让卓诗涵看到自己的表情,“你就当做是看了一场电影吧!这些你根本就没经历过。而对我而言,受到了你那么多年的照顾,我应该回报你的。”
“我看到你记忆中的我一直郁郁寡欢,是你给了我生活下去的目的和勇气,每当发现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你都会想方设法地逗我笑。不是我在照顾你,是你一直在照顾着我,是你的支撑让我走出了阴影。
这些确实是你的记忆,现在的我没有和你一起经历过,但它确实发生过了不是吗?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外人?是不是因为我太沉醉于过去的伤痛经常忽视你,没有全心全意地照顾你,所以你还恨着我?”
“不是!”朱延芳嘶声裂肺地大叫着,唯独对自己母亲的情感她不想让母亲误会。
“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可是……我已经做出选择了,你还留着这些没用的记忆干什么?我知道你伤心的样子,我不想再看到你悲伤,尤其是为了我悲伤。
我马上要真真正正的消失了,没人会记得我。你能不能当做我没有出现过,除了我告诉你应该做的事情,忘记其余的一切,因为……在未来我真的不会再出现了。以后你会有别的孩子,和父亲一起好好地待他,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真的没有必要记得我,我只是你额外的不该存在的记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谁也阻止不了,开开心心地活下去不是更好吗?”朱延芳抽泣着,她了解母亲的性格,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但她真的不希望母亲再生活在悲痛中。
“可我已经看到了这一切,你让我怎么忘记?”
“对不起!妈妈!我错了!我应该早点和你分开就不会这样了,或者我应该把我所有的记忆都伪装一下不让你看到,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提醒你,或者今天我不该来找你,用别的方法把消息告诉你,不和你见面……”
“我不要这样!”卓诗涵声音低沉着,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往下面滑落。
“你说的对!我不该出现在你的面前……”
“嘭”朱延芳现在幼小的身体突然被卓诗涵猛然地抱住。
“我不要你独自消失而我却不知道,我不要你不见我,我不要你在命运中一丝痕迹都没有。就算以后会悲伤,我也要知道这一切。我要这段记忆,我要知道我还有过一个可爱的女儿,就算是只存在于那个不会出现的未来中,就算你只存在我的记忆中……”
卓诗涵用哽咽的声音说着,比起悲伤,没有朱延芳的记忆让她更加恐惧。
“谢谢你!妈妈!马上我就要不存在于这个世间了,但只有你一个人能记得我就够了。你让我在这个世界上有了痕迹,让我有了曾经存在过的证明。你要开心地活下去,不要太为我悲伤,将来会有弟弟妹妹代替我陪你。
我的选择果然没错,今天我很开心。从小我就幻想着能够一家三口一起游玩,我的愿望实现了。今天我见到了爸爸,他和我幻想中的有些差别,但一见到他我就知道他是我爸爸!
我以前听说过,我们一族最佳的归宿就是和各自的观测者在一起,因为你们能记住我们的一切,就像我这样消失了,我还能留在你的记忆中。别看我们拥有重生的能力好像很强大,其实我们很脆弱,大多数人的结局都是悲惨的。
你要好好地待爸爸!要抓牢他,今天我感觉他对你的感情还不是爱意,虽然在我的未来中你们在一起了,但我的出现会影响未来,你不要掉以轻心,错过了他你不会再爱上别人。”朱延芳将头埋在卓诗涵的肩上,声音微弱地叮嘱着,
“我不会放开他的,你放心!”卓诗涵轻轻揉着朱延芳的后背,两人的肩头都被对方的泪水打湿了。
“妈妈!再给我唱一遍摇篮曲好吗?我有点困了。”
卓诗涵感觉到怀中的朱延芳身子再下沉,那个娇小的身子抱着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微弱。
“难道你将要……”卓诗涵明白将要发生什么,心头犹如被几千根钢钉刺扎着,痛着,千疮百孔中渗出了血来。
“一会儿我睡着后,很快就会醒来。你把她放在门口,她不会有今天的记忆,自己应该就能上楼回去了。我要感谢这个借我身体的女孩,是她让我再次和你见了面。因为我想撒娇,所以选了个小女孩的身体,我还真是长不大啊!
眼前好黑啊!耳朵也快听不到声音了,妈妈!你在唱吗?别人都说你唱歌难听,但你的摇篮曲是我最爱听的歌声,我好想再听一次……”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
到底是歌声还是哭声,都无所谓了,真挚的声音总会传达的到。跨过现在和那不存在的未来,亦或者从人间到天堂……
……
见到原本身体的女孩上了楼,卓诗涵才放心的离开了这个地方。夜晚的凉意根本无法比得上她内心的冰冷,落魄地在大街上拖着步伐……
卓诗涵的手机响了很久,才引起她的注意。
“喂!”卓诗涵的声音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
“我是朱诀!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到胸口好难受,感觉就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怎么的,就像听听你的声音。没什么事!不打扰你了,我这就挂掉。”
“等一下!”
卓诗涵缓了好久,继续说道:“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将来你有了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无论他的母亲是谁,你可以答应我将他取名为……朱延芳吗?”
“那不是你亲戚的名字吗?你这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你必须答应我。”
朱诀大感怪异,从没听过卓诗涵这么耍赖的语气。
“名字这个东西……我可能做不来主啊!再说我说不定光棍一辈子呢!还谈什么孩子!”
“我不管!你必须答应!”
“好!好!我答应你。你是喝多了还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