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公公!你快醒醒——”小栓子一边喊着一边使劲摇晃着吴老太监。
当看到吴立业睁开的浑浊的双眼,小栓子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栓子弟弟!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小宦官兴旺毕竟比栓子大几岁,所以他要显得冷静得多:“但现在不是哭得时候!目下最重要的是让吴公公赶快到皇上那儿,要不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经过两个小宦官的一番忙活,总算把吴立业收拾妥当。
“公公!皇上召你过去,一定是有大事儿!”小栓子对着吴立业的耳朵大喊着:“你一定要打起精神啊!不然万一有个闪失,那小栓子就真得活不成了啊——”说完又痛哭起来。
看到小栓子哭,吴立业清醒了许多。他笑了笑:“小栓子!哭啥!你公公啥大风大浪没见过,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小旺子!走!咱们去鹿苑,估计皇上怕是等急了!”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到达鹿苑的时候,邹亢早就率龙禁卫和一众太监停驻在那里!
夏日的鹿苑还是一如既往的郁郁葱葱——绿树夏花交相辉映,假山、湖泊点缀其间,弯弯曲曲的小路如黄色的丝带,将整个大园子分割成不规则的几块!
邹亢一身戎装,头盔上的缨穗随风飘舞,鲜亮的铠甲在众人的拥簇之下显得卓然不群。胯下狮子骢如雪般亮白,腰挎龙泉剑,手握霸王弓,邹亢还是那个多少年都没变得邹亢——英武、潇洒,霸气逼人。
看到邹亢的第一眼,吴立业不禁为之一振——仿佛又回到了伴随君王驰骋疆场的峥嵘岁月。一主一仆,书写了多少回肠荡气的史诗佳话。
老太监不禁豪情顿生:“老身来迟,万望陛下恕罪!”
邹亢低头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吴立业,不禁疑惑起来:看这小吴子,衣衫干净平整,袍靴一尘不染!跑这么远的路气儿都不带喘一下,哪像个得病的人!”
“小吴子!你可知罪?”邹亢忽然板起脸。
“老奴罪该万死!老奴不该来迟,让陛下久等!”吴立业俯下的身子更低了。
“朕不是说这个——”
“那是——”自诩一贯能看透邹亢心思的老太监也懵了。
“你明明精神得很,却谎称有病在家养着!你说这不是欺君之罪吗?”邹亢忽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皇帝兴致颇高!作为太监,吴立业应该马上随声附和才对——这原本也是他在邹亢这里得宠的拿手本事呀。
但这一次,善于察言观色的吴大总管表现却格外令人费解。
“禀陛下!老奴是真得不舒服!”他趴在地上虽是唯唯诺诺,但语气中分明夹杂着狡辩的意味!
——这个老太监就差没把“宝贝”丢了那档子事儿说出来了!
“哦!你的意思是朕冤枉你喽!”邹亢仍然笑盈盈地调侃着自己最贴心的老太监。
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邹亢对这个老太监还是很有感情的——他虽然脾气暴了点儿,但却也是个重情谊的人。
“老奴不敢!老奴的命都是皇上的,又怎敢抱怨皇上!但老奴前一阵子是真得不舒服!”吴立业还在徒劳地辩解。
邹亢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他着实没有想到这个一贯贴心的太监,今天怎么会在一句玩笑话上给自己过不去。以前自己对他也常有这样的调侃,但他也从没有表现出这么地固执和木讷。
边上的太监和卫士看出皇上的不悦,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个个都在为吴立业捏着一把汗。
而吴立业丝毫没有感觉到气氛的不对,他还在一味地嘟囔辩解。
“好了好了!小吴子,你今天是怎么了,朕给你开个玩笑都不可以吗?”说完打马狂奔,不再理睬跪在地上的太监总管。
邹亢带着随从走了,只剩下一个孤零零趴在地上的吴立业。
他笨拙地爬起来,木讷地看看四周,然后缓慢地向鹿苑西北侧走去。
邹亢是一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尽管猎鹿的好心情被吴老太监破坏了,但当他策马飞奔在“鹿苑”之上,眼望连绵起伏的群山和一望无际的草原时,还是不禁生出万丈豪情!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这个南蜀国的皇帝心思早回到了千里之外的边关大漠,他高声吟唱着李太白的《关山月》,声音悲壮激越,未完已是英雄泪沾巾。
跟随的太监早已跪在地上啜泣不已,他们都知道皇上的心思却也无能为力。兵甲鲜亮、英姿勃发的龙禁卫则齐声吟唱《秦风.无衣》,慷慨悲壮,声震天宇。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目睹此情此景,邹亢豪气顿生:哪一个男儿不渴望建功立业、封侯拜将!有士如此——我邹亢马革裹尸,做一个血洒疆场的百夫长又如何?
不行!一定要御驾亲征——打定主意后的邹亢反而心头敞亮起来,先前的不快一扫而光。
“狼瞳!布阵!朕要猎鹿!”
“嗨!”一个着深绿色衣甲、束佩玉银带的校官高声应道。
他快速挥动手中令旗。随着令旗翻动,训练有素的龙禁卫登时分成几个小队,在宽阔的草原上纵横驰骋。一时尘土四起,喊声震天,藏匿起来的大小走兽开始没命地四散逃窜。
邹亢弯弓搭箭,随着鸣镝三响。一只正在奔跑的公鹿应声摔倒,在地上痛苦抽搐。
四下里一片山呼“万岁“——邹亢仰天长啸,似乎射杀的不是一只鹿,而是千里走单骑,于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
杀戮在持续着,伴随着太监的喝彩、卫兵的喊叫以及一声声野兽的哀鸣,道道血迹洒落,夕阳下的“鹿苑”登时成为一幅凄艳绝美的图画。
这就是邹亢梦中向往的景象——他手握龙舌弓,面向西北,如一尊屹立千年的雕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