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
如果真有前世,那么雁秋水一定是除了回眸没干别的!所以今生才会和栗芷婼纠缠在一起。
盛夏的一天,毒辣的太阳无情地炙烤着大地!即使绿树环绕的苗人村寨,也难有一丝清凉。打着卷儿的树叶像炸糊了的焦叶儿,扑面而来的热浪中,似乎也有一丝咸香的味道。鸟儿早已不知道躲到哪里乘凉,只有知了在不知疲倦地叫着。入云古道如飘带般在群山万壑之间飞舞。一边是刀劈斧削的悬崖陡壁,一边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芊芊!热坏了吧!”二十多岁的雁秋水搀扶着同样年轻的成芊芊,在狭窄的山路上缓慢前行。深色葛衣早已被荆棘豁开几道口子,大拇指也从破旧的靴子里钻了出来。“再坚持一会儿,过了这‘鬼见愁’应该就有人家了。到那儿我们再休息!”
“呵呵呵!”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瞧瞧你自己!堂堂虎贲卫指挥使,都快成叫花子了!”虽是村姑打扮,但也难掩女人的天姿国色——如云长发松散挽起,美目流转宛若暗夜中点点星辰。脸若玉盘,一对儿酒窝均匀分布在脸颊两侧,浅浅一笑如烟花般虚无绚烂。朱唇一抿,嫣若丹果,透露出无限风情。
“嘿嘿嘿!”男人挠着头干笑了两声:“只要芊芊高兴,我把脚全露出来也甘心!”
此刻雁秋水觉得格外幸福——想到两人从戒备森严的南蜀皇宫中逃出来的千难万险,又想到马上就可以过上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他不禁感慨万千——我一个小小虎贲卫指挥使有何德何能,竟能够得到王妃垂青?——知足了!
“臭死了!我才不要呢?”女人连忙捂着鼻子:“快!把这个换上吧!要不然脚磨破了可怎么背我呀!”女人取下肩上的包裹,拿出一双崭新的“千层底儿”递给男人。
男人乖乖穿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山道上散布着大大小小的落石,所以两人走得格外小心。短短一段鬼见愁,就几乎走了大半天。
“十里香”是入云古道旁最具盛名的一家酒家。说它最具盛名不是因为它的生意多么好,也不是因为它的酒有多香——而是因为酒家的老板——“十里香”不是指酒,而是指人!说“香”,一定是指女人。叫“十里香”,自然酒家的老板就是女人——一个美极了的女人。
没有人清楚,为什么会有这么个闭月羞花的女人,会到这穷山恶水开个不起眼的酒家。但所有的人都知道——就一个老板娘和两个小伙计,自“十里香”酒旗竖起来就从没出过事儿。
傍晚时分,穿过“鬼见愁”的芊芊和雁秋水走进了“十里香”。
“伙计!来一盘五香酱牛肉,一盘冰糖糯米藕,再来一壶花雕!”男人轻声招呼着,一边机警地扫视四周。
此时的芊芊已戴上宽大的斗笠,脸前垂着一层黑纱。“秋水哥!他们不会追来吧!我怕——”说完紧紧偎依着男人。
“芊妹别怕!”雁秋水紧紧抱着女人消瘦的肩头:“不会的!已跑出好几百里了!他们不会追来的——”
天色已晚,酒家的客人并不多!几根柱子搭起的简易草棚下,四五张桌子才坐了将将几个人。
雁秋水和成芊芊坐在离大路最远的一张桌子上。雁秋水想坐得偏僻一点儿,可环顾四周才发现这凉棚实在太小了,无论坐哪儿都无可躲藏。
居中的桌子上三个短衣打扮的男人在肆无忌惮地划拳行令,另一张靠边儿的桌子,一个男人在自斟自饮,晃晃悠悠地怕是已经喝高了。
雁秋水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这几个人。他一遍又一遍仔细观察着他们的手、脚和随身携带的包裹——看手是看虎口上是否有握刀剑的老茧,看包裹是想知道里面是否暗藏兵器。他给女人倒上一杯茶水,然后自己端起一盅花雕,开始不紧不慢地吃喝起来——至少从目前来看,这几个人不像六扇门里的人,更不可能是宫里的。
忽然,他正嚼着牛肉的嘴停了下来,端着酒杯的手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芊芊轻轻问,她不敢抬头看!
“没事儿!”雁秋水恢复了平静,他开始继续若无其事地喝酒吃肉。
“一会儿!看我眼色你就往酒家里面跑!记住!千万不要回头!”男人把酒杯放在嘴边,不动声色地说着:“我刚才已经进去看过了!这个酒家后面还有一个门!那个门应该直通到后面的树林,只要能跑到树林里,就有活命的机会!”
“他们追来了!”成芊芊已脸色煞白!
雁秋水轻轻点点头——
“不!我不走!要死也死在一起!”女人的眼泪流了出来。
“不!我们都不会死的!”男人轻松地笑着:“我还不想死呢?你忘了答应我的——我们要生一大堆孩子!”
“可是!你打不过他们的!”芊芊几乎要喊出声来。
“别忘了我可是虎贲卫的昭武校尉!他们几个要想过我这一关,还没那么容易!”雁秋水仍然在劝说着面前的女人:“顺着小路,一直往树林里跑,不要停下来!我会去找你的——”
“我不!我怕——我要和你在一起——”女人几乎要哭出声来:“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
“乖芊芊!听话,就这一次!我一收拾完他们就会去找你的——”
说完不再看身边的女人。
他将手伸进怀里,握住了那把锋利的“忘忧”。
“桀桀桀——”一阵刺耳的笑声响起:“昭武校尉!别来无恙啊——”
雁秋水若无其事地坐着,他大口嚼着牛肉,好像那人喊的不是自己。
中间坐着的三个汉子正在兴高采烈地划拳喝酒,忽然被这一阵刺耳的笑声惊动。他们齐刷刷地扭过脸,怒气冲冲地看着几个不识时务的家伙——奶奶的,吃了豹子胆了,敢打扰爷的雅兴。
其中一个正要冲上去干仗,却被为首的一把按住。他不解地看着脸色煞白的大哥,再回头看那一群人——为首那个白袍男人白净无须,其余四个黑衣人猿臂蜂腰,眼中精芒四射,一看就是练家子的高手。
“宫——”他还没有喊出口就被大哥捂住嘴巴,然后三人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什么人啊——在这里吵闹——”边上早已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也听到了这阵刺耳的笑声。
他放下杯子,醉眼朦胧地看着面前这几个人。
一行人均是五短打扮,但明眼的一看就不是庄户人家!为首的脸色白净、养尊处优,后面的四个目光如炬、精神抖擞。最奇怪的是几人均穿着一样的软皮镂花半靴。
男人许是喝醉了,或者是不曾见过什么大世面。如果他能够清醒一点儿,或是见识多一点,就不会做出下面的鲁莽举动了。
“呵呵!兄弟!来喝酒——”说完便举着酒杯踉踉跄跄地走过去——
脸色白净的中年人看都不看一眼走过来的醉汉一眼——他的视线始终都没有离开凉棚角落的那一对儿男女。
就在醉汉将要走到白净男人面前的时候,四个男人中的一个像鬼魅一样迅速地从醉汉身边飘过。
“咔——”惊悚的声音还未发出就戛然而止,像牛羊被割断了喉咙、鸡鸭被拧断了脖子。声音就硬生生地被憋在那里——如同破裂的笛子。
醉汉像一截被锯断的树桩,委顿在地上。倒地的瞬间——雁秋水挡住了成芊芊的眼睛。
因为他看到了醉汉脖子上泛起的血花。那血花如盛开的杜鹃,斑斑血迹滴落在白净男人的镂空靴面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