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茱萸峰 净安寺
钱炳文没有如约而至,皇后戚滢菀并不感到奇怪,同样也没有丝毫的沮丧。相反却有暗自窃喜的感觉——哼哼!你不来才正好,不然又怎会被老娘牵着鼻子走呢?你不来说明老娘还是没有看错你——如果你真得去城南火神庙,那也就不是钱炳文了。
除了丈夫邹震一如往常般在七月十五驾临清宁宫临幸过自己一次之外,钱炳文再也没有来过。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动声色,但戚滢菀还是渐渐有一种心急火燎的感觉。——毕竟纸包不住火呀,万一夜长梦多哪一天和这个恶魔的事情暴露了,那自己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但这个女人知道——有些事情缓不得,同样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越是这生死攸关的大事儿,越是要按部就班地进行。否则就很可能会打草惊蛇,毕竟他的对手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恶魔。
日子一天天过去,中秋过后重阳转眼就近在眼前了。当戚滢菀如猎人般静静等待的时候,钱炳文也在强自按捺着心中的思念之情。肆虐和爱恋一样会成瘾,他早已习惯了戚滢菀在自己面前战栗,所以一旦这种感觉消失便会极度地不自在。
这个小贱人!她到底要干什么?难道真得因为自己爽约要负气而去了吗?——那个混账皇帝也是怎么搞的,几个月了也不召见自己一次,眼看着自己帮他摆平了内忧外患便要鸟尽弓藏了吗?钱炳文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在摔碎了一桌的青瓷茶具和骂走了所有的随从之后,才身心俱疲地躺倒在长椅上酣然入睡。
“老爷——”正在梦中与戚滢菀缠绵悱恻、颠凤倒鸾,却被这一声天外之音打断,钱炳文表现出从未有过的烦躁。
“到底有什么事?”钱尚书眼睛还未睁开便是一声断喝,如果桌上还有东西怕也早被他摔成碎片了。
“这个——”站在身前的田七微微躬腰,手里拿着一个簇新的信封。
太熟悉了,难道是——钱炳文一下子从藤椅上坐了起来,一把从管家手中抓过信封,几乎看都没有看上一眼就“吃”的一声撕开。
“老爷——”一旁的田七欲言又止。
而一向沉稳的钱炳文仿佛如着了魔般的癫狂,仿佛这两个多月的等待耗尽了他所有的耐性,剩下的只有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欲望。
字迹依然如此娟秀,用的还是清宁宫独有的洒金花笺,落款依然是一枚娇艳欲滴的唇印,散落在字里行间的依然是斑斑泪痕——这是一封如假包换的皇后戚滢菀的手书,是钱炳文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的来信。
信文很简单——虽是寥寥数语,但在钱炳文看来却如同万语千言。
“独在异乡为异客,
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
遍插茱萸少一人。”
一首王摩诘的七言绝句平淡无奇,但在这个被欲望完全烧昏了脑子的钱尚书看来,却不亚于一曲天籁之音。
城北茱萸峰!这小妮子还挺会选地方——想到这里钱炳文不禁露出一脸惬意,脸上也瞬间洋溢着从未有过的满足。
“田七!后天老爷我要重阳登高,你领着些人先去打探一下!”
“老爷!田七觉得——”
“什么?有话别说!什么时候开始婆婆妈妈起来了——”毕竟是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人了,钱炳文虽然有些惊异但还是心平气和地询问起来。
“田七也说不清楚!反正总是感觉有些不对?”
“什么不对?”
“反正田七觉得老爷不应该这样,毕竟她是——”
“她是什么?皇后?你觉得我配不上?”
“不!老爷误解田七的意思了,田七总觉得老爷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了,特别是在面对戚皇后的时候——”
“你——”仿佛一下子被戳着痛处,盛怒之下的钱炳文指着大胆的管家田七,嗓音颤抖着几乎说不出话来。而对面的管家田七仿佛也是横下一条心,两眼毫无惧色地直视着钱炳文不说一句话。
“老爷!你不觉得自己和没遇到这个女人之前判若两人吗?”
“老爷我的事儿岂是你一个小人操心的,好好办好你的事情就行了!”听完管家田七这一番话,钱炳文仿佛想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一般,只能低下头嗫喏起来。
“老爷——”
“滚——”田七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钱炳文厉声喝退。
锦城之北,通往茱萸峰的山路上行人是络绎不绝。这一天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寻常农家,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所有的人都放下手中的农活和纠结的琐事来登高祈福。他们有的是扶老挈幼,有的是形影相吊,有的是众星捧月有的是夫唱妇随,但无一例外地手握一捧茱萸、面带笑容。
许是这座锦城周边最高的山峰少有人来,所以两旁山林中的小鸟也不太怕人。相反突然看到这么多的人争先恐后地往同一个地方赶,这些似乎通人性的小精灵仿佛受到了感染,也忙不迭地叽叽喳喳在山旁、路的前方和人的头顶盘旋,想陪同他们一起登高祈福。
钱炳文一身布衣打扮,只不过由黑色变成了月白。随从也没有带上一个,因为他早已未雨绸缪命管家田七在沿途布下了尽可能多的尚书府眼线。虽然这个得力管家的反驳给他这个一向自负的家伙带来了一丝不爽,但男人还是坚信几十年的老管家的操守和能力——在这种事关生死的大事儿他绝对不会含糊的。
并且他早已得到田七的密报,一大早皇后戚滢菀就带着一干宫女宦官来爬着茱萸峰,并且此刻正在半山腰的静安寺歇脚。更让男人感到欣喜若狂的是女人已进入静安寺,便喝退了所有的随从。她这是在等我吗?一想到不一会就可以见到这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钱炳文也不禁心花怒放、欲望膨胀起来了。
静安寺已经在望,但钱炳文还是不忘左右环视了一番,直到发现一切正常后才小心翼翼地闪了进去。在穿过大门的一瞬间还不忘回过头来对着远处的两个小贩儿看来一眼——那意思分明是在提醒这些田七安排的眼线:把眼睛睁大点儿,别误了老爷我的正事儿。
偌大个寺院并没有多少人,好像所有的人都去登高祈福似得。其实这也并不奇怪——本来九九登高就是这南蜀千百年来形成的习俗,而静安寺烧香还愿那也是捎带着办的事情了。
寺院内绿树成荫,高大的香樟和各色花草高低俯仰、交相呼应。远处灰白的院墙断断续续地隐藏在绿茵之中,给这千年古刹平添了几分静谧。
钱炳文的双眼在四处游弋,似乎想马上就找到那个朝思暮想的可人,并且要立刻旁若无人地拥她入怀。此刻的他早忘记了这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而那个女人却是除了皇帝谁也碰不得的戚滢菀戚皇后。
出乎钱炳文意料的是——女人并没有躲藏在寺院的某处,而就是光明正大的站在大殿之外的一片开阔院落里。成片的绿荫浮动在女人前后空地、身侧以及如花似玉的娇颜上,使一身宫装的女人平添了几丝诡异。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不躲在这寺院的人某一处殿堂,怎么不躲在这幽深庭院的某一个角落?钱炳文心中突然有一丝疑惑闪过——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一丝不妙一霎时蹿上心头,他开始有了退却的念头。
但这个念头也仅仅是闪现了一瞬间——随后女人翘首期盼的身姿和急不可耐的眼神使男人一下子疑云顿消。——呵呵呵!看来这小贱人是真等不及了啊!是不是怕自己看不到她再次走脱了——
再等等,再等等——男人拼命压抑着要冲过去的欲望。看着还在伸长脖子东张西望的戚滢菀,钱炳文心中在不停念叨着。他要等着院落中最后的几个香客消失,他不愿意任何意外打扰了自己的好事。
女人终于看到自己,当钱炳文觉得一切水到渠成、不用再躲下去的时候,女儿已经开始向他招手。
尽量放慢脚步,钱炳文故作镇静地走了过去。他甚至已经能够听到心跳的声音,“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何况他已经等了将近两个多月了啊!
“菀儿!你来了——”他还未走到女人面前便柔声说道。
戚滢菀猛地一愣——她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会喊自己“菀儿”!
“你喊我什么?”
“菀儿!两个月了,想死我了——”钱炳文说完便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一下子抓住女人的双手便望怀里拉。
“钱郎!我也想你——”戚滢菀满脸旖旎,直看得这个礼部尚书心花怒放起来。——看来这番心机没有白费,这女人完全爱上自己了!如果大功告成除掉那个碍手碍脚的皇上邹震,那这所有的一切就都是自己的了。
——突然女人脸色大变,直看的钱炳文一瞬间疑惑起来。
“我想你——死——”戚滢菀的脸一下子狰狞起来,五官极度扭曲着宛如地狱中钻出的罗刹厉鬼,然后猛地将男人的双手拉向胸前。
“你——”此时的钱炳文这才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钱尚书!你——”女人终于将男人按在**上的一双大手使劲儿推开,然后惨叫一声顺势向后倒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