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杀了这个男人,不是也太便宜他了吗?我栗芷婼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个?!
——不!我要让他们国破家亡、妻离子散,一个个受尽侮辱、生不如死。
——我要的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然后看着他们在我的脚下摇尾乞怜,然后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我要的是在所有南蜀人的面前,光明正大的恢复慕容家族的荣耀。我要让全天下人知道,栗芷婼就是慕容长枫!
“阿姐怎么不说话?”零梦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女人,不禁更加紧张起来——君无戏言!既然答应了阿姐,自然要听凭她发落。
“先留着这小崽子吧!等大土司一句荡平南蜀之后,再一并杀了他们吧!”
零梦不禁一松,万斤巨石瞬间落了地儿。他不禁抚掌大喊道:“好!就依阿姐所言——到时零梦一定将阿姐所有的仇人一并掳来,要杀要剐全凭阿姐处置!”
“谢大土司!”栗芷婼不禁心中一热,眼泪顷刻间滚滚而下。她从小遭受灭门巨变、一生颠沛流离,尝尽人间心酸却从未享受半点温情。紧随自己的人除了像儿子般的乌蒙再无亲人,胡莹、雁秋水虽与自己纠缠虐恋却始终摆脱不了被她利用的宿命。
只有这个身处蛮荒的巨象土司,对自己从来是赤诚相待!虽然自己有恩与他,却也始终逃脱不了利用他的嫌疑。但这个男人明明知道却也毫不在意,对自己仍是一如既往的亲近,甚至不顾众人反对、倾举国之兵与强邻为敌!
——如果这世上自己还有一个亲人的话!除了乌蒙,怕就是他了!栗芷婼呆呆地想着:要是没有那一夜的惨剧该有多好啊!我栗芷婼何至于——
她不敢再想下去!她怕自己会沉湎于这浓浓的亲情之中,她担心这般儿女情长会侵蚀掉自己胸中的仇恨之火。
掏出织锦绣帕,女人轻轻拭去眼泪。冲着愣怔着的零梦微微一笑:“咱们进去吧——”
“哗啦啦”一阵锁链抖动的声音,接着是“咣当”一声金属闷响。随着栅栏铁门打开,沉睡着的邹亢不禁浑身一震,忽的一下子坐了起来。旁边蜷缩着的魏良辅更是如临大敌,一双老鼠眼直勾勾地紧盯着洞开的牢门。
“邹亢——看看谁来看你了?”走进牢房的零梦并未啰嗦太多,他知道实际上自己和这个不知死活的南蜀皇帝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虽然和勒墨儿约定好不杀这个男人,但他却丝毫对这个败军之将不感兴趣。如果不是他要陪同阿姐,他才懒得过来呢?
闻听此言,邹亢也是一惊——他实在想不明白在这千里之外的敌国,自己竟然还有熟人!并且还能劳动堂堂巨象大土司,这到底是什么人?
不会是哪个爱将又被俘虏了吧?或是南蜀派来了什么信使捎来了什么可怕的信息?更甚或是这零梦已经攻陷了锦城,俘获了我的妻儿老母?——不会!不会这么快的?邹亢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随着栗芷婼三人鱼贯而入,加上海里青等一干侍卫狱卒,竟然将并不矮小的牢房挤得满满当当。
邹亢双目如炬,缓慢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后,不禁疑惑起来——除去零梦和那些随从打扮之外,就只剩下这一男一女一个侏儒三人了,而这三个人自己并不认识啊!
而站在邹亢身边的魏良辅却不禁浑身一颤,然后猛地低下了头。——该来的还是来了!不过这也省了自己整日提心吊胆,也不用再天南海北地去寻找他们了。
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诅咒,此刻的魏太监五味杂陈。像一只砧板上的鱼,他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好在那个心狠手辣的小王妃不在,否则自己怕是真得要死定了。想到这里魏良辅忍不住将脖子又往里缩了缩,头垂得更低了。
“阿姐!他就是邹亢——”
栗芷婼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看着站在对面的邹亢——这就是杀我全家的狗皇帝的儿子!看他那身材、五官、举止甚至是眼神,都和他那死鬼老爹多像。说是要杀了他全家,但为什么真正面对时却没有那种快意恩仇的感觉?
“走吧——”女人拉了一把身边的雁秋水就欲转身离去。
“怎么了阿姐?”不禁是零梦,就连跟着的亲随也是大惑不解。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了?大老远跑来就为看这一眼?
“没什么?”女人对着满脸疑惑地大土司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歉然和愧疚,然后又拉了身边的雁秋水一把。
但还是没有拉动,女人猛地抬起头。却发现雁秋水竟然少有的恍惚起来——那神情仿佛瞬间丢失了魂魄。
“你是怎么了?”
“哦——没什么?”这是的雁秋水才被女人脆生生的询问惊醒过来,但依然是魂不守舍。
“真得没什么?”女人嘴巴一撅:“我不信——”
“信不信随你——”男人不再搭理步步紧逼的女人,自顾自地转身离去。
月色朦胧映照在冰冷的石阶上,走廊两旁悬挂的气死风灯无声倾吐着斑斑鬼火。铁黑的高墙之外,嗜血蝙蝠绽开双翼,在苍茫的夜空中上下翻飞,贪婪寻觅着血的气息。空荡的走廊中传来夜风刮过的声音,隐隐听见“狴犴”嘴中滴水落下的诡异,萧瑟而空洞。游动的护卫手按重剑,兜鍪后的星眸波澜不惊。远处更夫悠远的声音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闭门关窗,平安无事——”
“小魏子!该是二更天了吧——”
“禀皇上,正是二更!”已是深夜,而蜷缩在墙角的魏良辅却毫无睡意。看到邹亢正欲坐起,忙躬身问道:“皇上是不是渴了!奴婢这就给你打水去!”
“哦!不用,小魏子!你也躺床上歇会儿吧——朕想在这屋子里走走——”说完竟伸手扶起魏良辅。
“皇上!奴婢怎敢躺您的龙床?你这不是要折杀奴婢吗?”说着变相一边躲闪。
“什么龙床不龙床、折杀不折杀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你我现在都是阶下囚一个,说不定明天就没命了——”邹亢满脸揶揄地看着诚惶诚恐的魏良辅,嘴中说着死呀活呀却没有半点悲伤恐惧。
魏良辅可确实被吓坏了——他可还真不想死呢?“皇上!你这是说的什么呀!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站在身边的魏太监竟然毫无征兆地嚎啕大哭起来:“你要是真去了!那可就真完了啊——”
“呵呵呵——”看着如丧考妣的亲随太监,邹亢忍不住仰天大笑:“我说魏良辅!你总是哭什么?我这还没死也要被你哭死了!你放心,只要零梦不杀我,我才不会主动去死呢?”他再次将魏良辅按坐在铺满稻草的板床上:“你快睡吧!你不聒噪我,说不定我还会活得更长一点——”
“呼呼啦啦”一阵响动,两人忙回转身,随着“咣当”一声脆响,牢门再次洞开,随即闪出三个人。
这三个人中的两个邹亢认得,知道是零梦身边的龙虎双卫
——好快啊!这零梦果真要动手了。想到此处邹亢也不禁释然了——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也好!不用天天龟缩在这牢房里,受那零梦的鸟气了,只是可怜了跟随自己多年的小魏子。他扭头一看身后的魏良辅,竟然浑身瑟瑟发抖如一只受惊吓的小耗子。
“呵呵!你们的土司大王终于还是等不及了——好吧!动手吧!”邹亢紧走两步,但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头沉吟一下后接着说:“但是能否请几位壮士饶过朕的亲随太监一命?”
“不!皇上——”魏良辅这次是真得害怕了!他实在是怕极了,但还是鼓起勇气哽咽地说着。
“太子殿下!你误会了——”三人之中的另一个人终于闪了出来,正是五品昭武校尉——虎贲卫指挥使雁秋水。此刻他不再有往昔的铮铮铁骨,也不再是虐恋王妃的废柴游侠。他就是堂堂虎贲卫指挥使,他就是顶天立地的皇家卫队昭武校尉。
未挨近牢门他已经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聆听着邹亢爽朗的笑声却是那般的似曾相识——是啊!和他老爹一模一样儿,当然还有他与臣下的肝胆相照,更是与乃父不相上下。
从看到邹亢的第一眼,雁秋水心中的那份豪迈便瞬间复活了。这不同于在“一线天”对栗芷婼的苦苦哀求,那是完全出自于自己的良心发现。直到昨日在牢房中目睹了邹亢的凛然正气,雁秋水才全然折服——好一个帝王气概,这才是我南蜀的荣耀。
“太子殿下!事不宜迟,请快随我走——”雁秋水几步上前,拉起还愣怔着的邹亢转身就走。
“雁大侠——那这个小太监呢?”一旁的苍炎低声问道。
雁秋水稍作沉思后,斩钉截铁地说:“一起走吧!”
雁秋水话音未落,躬身而立的魏良辅一下子就跟到邹亢身后。在与雁秋水插肩而过的时候,还不忘轻声说了一句:“谢雁大侠——”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叫我太子殿下?”邹亢满脸疑惑地看着雁秋水——这不是昨天和那独臂女人、小侏儒一块儿探监的男人吗?
“难道你是先皇时候的旧臣?”
“太子殿下——这个说来话长,待秋水以后再慢慢说给你听!”雁秋水再次心急火燎地催促着:“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快走吧——”
“好!大恩不言谢——小魏子!咱们走——”邹亢一拱手,在雁秋水的带领下,大步流星率先跨出了牢房。
“哈哈哈哈——”就在雁秋水的一只脚刚刚跨出拱形石廊,一串凄厉的笑声传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