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感到高兴的人是随军的魏良辅。——奶奶的,可咋盼到这一天了。只要再有一步,自己就可以救出乳儿老娘,至于飞黄腾达那是以后的事情!
其次,感到高兴的还有栗芷婼、戚莹莹一伙儿。毕竟谋划了这么久,栗芷婼想着马上就可以手刃仇敌,戚滢菀却仿佛已经抓到了那金灿灿、沉甸甸的皇后王冠。虽然各怀鬼胎,但展望着即将实现的宏伟蓝图,两个女人还是心满意足地再次握手。
还有一个人,说他高兴也不全是。纵观其人的言行举止,却也只能说用一丝窃喜、一丝异样来概括他此时的心境。
因为那人为人处世总是那么的低调,说他欣喜若狂确实也不曾有过。甚至听到这个消息,他连笑也没有笑上一下!
他就是远在绵州的端王邹震!
绵州青城山,巨峰跃动、深谷幽邃。
山外赤日炎炎,老天似乎要抓住盛夏最后的衣袂,在无休无止的鸣蝉聒噪中,疯狂宣泄着最后的热度。山中却是藤蔓参差披覆,巨树遮天蔽日,飒飒秋风惬意挥洒着一腔的阴凉。
“禀娘娘,皇上不日将御驾亲征,讨伐象奴国——”开阔的山洞中阴风阵阵,一个精瘦矮小的男人战战兢兢地回话。尖锐的公鸭嗓如锐利的刀锋,毫不费力地就割裂了四下里无所不在的凝重。
——又是一个太监!
栗芷婼脸上的厌恶稍纵即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竭力安慰着自己,如花笑妍瞬间浮上脸颊:“辛苦你了!回去给魏总管带个好儿,就说本宫惦记着他呢?事成之后决不食言!”
“小禄子谢娘娘——”
“今上出征在几天之后?”
“魏公公说出征之日定在九月既望——”小宦官稍作沉吟:“应该是在七天之后!”他抬起头一脸谄媚,闪烁的目光中满是攫取,似乎在期待着能得到点儿什么?
又是一阵厌恶油然升起,栗芷婼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小禄子!辛苦了——”她忽然扭过脸,对着身后铁塔一般伟岸的男人说:“百夫长,带这小兄弟下去!好酒好肉招待,再赏他五片金叶子!这一路跋山涉水,也挺不容易的——”
栗芷婼很少说这么多的话,以至于站立一旁的雁秋水也不禁一愣。男人猛地抬起头直视栗芷婼,想从她的脸上瞧出点儿端倪来。
但雁秋水失望了。经历了这么多的悲惨磨难,栗芷婼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灿漫的相府千金。亲人没了、胳膊没了,她现在剩下的只有无穷的心机和满腔仇恨。
海东青带着小禄子下去了,在经过女人身边时,栗芷婼不经意的一个眼神瞟过。
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对,看着栗芷婼的雁秋水欲言又止。他来不及说什么就跟了出去。
“你要去哪里?”女人一声娇嗔将急匆匆离开的昭武校尉拉了回来。她猛地一下子挡在男人面前,仰起的粉脸儿满是故作不解的疑惑。
“让开——”男人一声断喝,接着一把推开女人。
“啊!”栗芷婼一下子扑倒在地上,用残存的一只手捂着脚脖子惨叫起来。
雁秋水心中一紧,但也仅仅是这一霎时的停顿。洞外一声惨叫传来。
“不好——”他心中暗叫一声,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躺在山洞外的小宦官早已没气了,深色葛衣已被鲜血浸透,胸前几个窟窿还在往外汩汩冒着血泡。小宦官稚嫩的脸上满是惊恐,死不瞑目的一双眼睛满是疑惑——他搞不清楚自己千里迢迢跑来报信儿,怎么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就死了。
“你他妈的都干了什么?”男人冲上去想一把抓住像铁塔一样的象奴国百夫长,此时的雁秋水双眼血红,他恨不得马上杀了这个狗娘样的。
海里青高大却并不笨拙,迎着雁秋水伸过来的双臂往上一架,瞅着他胸前的空挡一把抓了过去,然后猛地一甩。雁秋水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唰”的一下子飞了出去。
盛怒之下的雁秋水彻底疯狂了,他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堂堂虎贲卫昭武校尉,竟是如此不堪一击。没有做任何停顿,摔到地上的他像弹簧一样再次飞了过来。
但一切都是徒劳,对面的黑大个似乎具有无穷的神力。雁秋水觉得面对这个家伙,自己就像孩子一般弱小无助。如果不是这个叫什么海里青的手下留情,自己不知道早死多少次了。
“别打了——”气定神闲的百夫长终于说话了:“你有什么去找王妃说吧!在下只是听命行事?”海里青眼中满是不屑,似乎在嘲讽面前这个男人的不可理喻。
雁秋水无语了!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得,再说这也的确是女人的授意,自己在这里徒劳地争吵打斗又能解决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再次站到栗芷婼面前,雁秋水显得是更加怒不可遏!他想不通面前的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赏就不赏吧!为什么还非要杀了他?他还是一个孩子呀——
女人并不理会雁秋水的暴怒,甚至连看都不看这个男人一眼。她款款站了起来,对着站在旁边的乌蒙一个眼神,然后飘然离去。
“说话啊!你为什么要杀了他——”雁秋水被女人的轻慢彻底激怒了,他一把抓住女人的前襟使劲儿摇晃着,似乎只有将她摇晃散架了才肯罢休。
站在一旁的昆仑奴害怕了!两个人吵架早已经是司空见惯,但男人这样的歇斯底里还是第一次。就这样呆呆地站在那里,可怜的乌蒙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栗芷婼冲着吓坏了的乌蒙一阵比划,矮小的乌蒙才三步一回头的走了出去。
“为什么?你为什么见一个杀一个不留活口——”仿佛眼睁睁目睹幻想在眼前幻灭,雁秋水陡然升腾起一种不可抑制的绝望。
忽然间他又想起了死去的芊芊,那个踩死只蚂蚁都要哭上半天的芊芊——多么娇柔乖巧的一个女人。同样是国色天香,同样的雍容华贵,甚至连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么的相似。就像模子里脱出来的两个人,为什么做起事情来差距就那么大呢?
“我就是要杀!我就是要杀了所有的人——”雁秋水手中的女人毫无惧色,她仰起那张吹弹可破的粉脸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没有了往日的温情,女人的眼中全是仇恨和不屑。
“你不应该冲着我大喊大叫——”栗芷婼忽然厉声嚎叫着,似乎要将长久压抑的愤懑一下子完全发泄出来:“这些都应该记到宇文宜臻那个老女人和她的死鬼老爹身上,如果不是那老贼倒行逆施。我慕容长枫何苦要这样?”她忽然甩起那条空荡荡的袖筒:“我说过加在我身上的,我要千倍万倍奉还!”
看着女人眼中迸射出的杀机,雁秋水愕然了——这么多年了,这个女人心中聚集的仇恨竟没有丝毫的减退,那自己跟着她残害生灵、引狼入室,置南蜀万千子民于水火是否又值得!
“但是你为什么连一个跑腿儿报信儿的都不肯放过?”
“哼哼!百密一疏——我绝不会因为这一两个小崽子坏了大事儿!”看着男人的气势弱了下来,栗芷婼也不再强势,语气也瞬间柔和起来:“无毒不丈夫——你要是看不惯,又没有人强按着你的头看!”她忽然一把抱住男人的胳膊轻轻摇晃起来。
雁秋水没有躲闪,但也没有像以往那般轻抚女人的秀发。就这样呆呆站着。
“难道真得就要赶尽杀绝吗?”雁秋水一声长叹。
女人顺势偎依在他怀里,弥漫于眼中的仇恨不见了,满脸的倔强与不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泪眼婆娑——嗜血罗刹一下子变成了受尽委屈的小女人。没有言语,她知道此时此刻只有温存才是消弭隔阂的妙药良方。
一点嫣红凑了上去,掌中纤腰盈握,眼前是波涛汹涌。没有言语,没有温存,甚至连应景儿的前戏都没有,雁秋水如同溺水的婴孩儿拼命抓扯冲撞着。随着女人“嘤咛“一声,一股炙热的坚硬猛地楔入身体。如同久旱的麦田,女人顷刻间一片泛滥。
铁血硬汉顷刻便融化在着无尽的缠绵之中!
——随它去吧,我不能失去这似曾相识的感觉!要死也就让我死在这里吧!
“芊芊——“随着男人的一声轻唤,栗芷婼感觉浑身一松。迎着喷薄而出的激流,她开始一阵紧似一阵的颤抖。
“怎么会这样?我都做了什么?”云雨之后的雁秋水陷入了无尽的懊悔,他不明白怎么就糊里糊涂地和这个女人有了鱼水之欢!他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内心应该早被另一个女人填满。
女人从后面抱住男人宽阔的胸膛,用香艳残留的脸颊轻蹭着男人的后背:“你做了你该做的——”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缠住你不放的——”她话锋一转,语调一下子变得无比冰冷起来:“你不需要愧疚,你并不欠我什么!”
“我——”
“我还是那句老话,你随时可以走,没有人拦住你!”女人故伎重演,但却要比以往自信得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