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临这次没有再去和温岭询问什么,而是缓步的向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正走到了刚刚温言当做靶心的朱红的柱子底下。
他徐徐抬手招过来了一个侍卫,末了在他的耳旁轻轻的耳语了什么。
那侍卫得了指令,便轻轻点了点头去准备。
不过片刻,便见那侍卫摆了一个极腰高的凳子在那处,第一个,第二个……足足摆了十个,间隔不大的围成了一个圆形。
然后沈君临便在众人的目光中,徐徐的拿起了杯子,一个接着一个,分别摆在了凳子的正中间。
于是,最后呈现在众人眼前的,便是十个凳子上面摆着十个杯子,杯子里面盛满了茶水,围成了圆形摆在那里,而那圆形围成的空挡正好可容纳一人。
沈君临笑了笑,回头道:“这便是在下的第二道题目,一箭过去,将这杯子里的水全部打翻,人可站在圈里,也可站在圈外。”
这一题确实比第一题还要刁难。
此题一出,众人皆是哗然一片。
“公子莫不是疯了不成?第一题尚且有解决之法,这第二题寻常人怎么可能做的到?”
“是啊,这题着实是太刁难与人了,不管在圈里还是在圈外,一箭将杯子全部打翻,让水流出来,除非那弓箭能够转弯,否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啊是啊,这不可能的啊……”
不止看戏的众人,便是那使臣和温言也都皱起了眉头,温言的目中染上了些苦恼之色,那使臣也是讶异了半天,然后皱着眉头,不禁向沈君临确认道:“阁下确认是这题目,没有补充了吗?”
“补充嘛!便是要用普通的弓箭,不可动任何手脚,也不能借用道具,也不能让人帮忙。”沈君临轻声说道。
温言若有所思,而那使臣却已经摇头道:“这不可能,不可能有人能够做的到!”
沈君临听罢扬了扬眉毛,轻描淡写的道:“我从来不出无解的题目,使臣大人不要这么快放弃,再想一想如何?”
那使臣皱着眉,一脸的愁色,又低头思考了一会儿。
周围的人也在各自低语,都想不明白这题目如何能解。
而后,那使臣便抬头看向沈君临道:“在下在西廊从未见过谁射出来的箭能够拐弯的,不知阁下这题目该如何破?”
沈君临听罢笑了笑,末了看向了一旁扔在思考的温言,轻道:“如果二位都做不到的话,在下自然就会做给大家看。不过……”沈君临眨了眨眼笑道:“九殿下,这第一题二位是个平局,您若放弃了其实也没什么,可之前你整日央着我的那件事情,怕就不能实现了。”
温言听罢,脸色一变。
众人皆不知他具体所指的是什么事情,可韩风和楚依却是知晓的。
温言整日央着沈君临的事情只有一件,那便是带着他出宫去见温偃。
沈君临见温言的脸色一变,心里暗自发笑,话锋一转道:“这题虽然看起来困难,实际上却是极简单的,二位只要将脑筋放的灵活一些,透过问题看本质,这题就能破了。”
那使臣低头想了很久,却还是想不出这问题的答案来,只得轻叹一声,摇头道:“惭愧,在下实在想不出。”
沈君临脸上的笑意更甚,然后回头看着温言道:“九殿下,您要是也准备放弃,在下这就公布答案了。”
那使臣本以为温言也绝对答不出,准备放弃的,然而却见他眼角有白色的影子一闪,他看过去,只见温偃撩了撩衣袍,抬步缓缓的朝着那凳子中间走了过去,一边走边轻声开口道:“倘若我放弃了,那我将会失去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所以,这题就算再难,我也只能赢,不能输。”
“难道九殿下要去破了这道题吗?”
“连那个西廊善于骑射的使臣都对这个题目毫无办法,九殿下真的做的到?”
“沈公子当真是个奇人,且不说能想出这般刁钻古怪的题目,又能几句话就说动了九殿下的好胜之心,能破这难题的人固然厉害,可能想出这难题的也绝不是简单之人啊!”
议论声中,温言在众人讶异的目光当中到走了圈里,有士兵递上了弓箭,他缓缓接过,那般大的弓和温言一起站在圈里,显得有些狭窄。
人人皆是睁大了眼睛,看他该如何挽弓射箭,破了眼前这难题。
温言接过了弓以后,便抬头看向沈君临问道:“必须一箭将杯子全部打翻?”
“是,必须一箭打翻。”
“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了吧?”
那使臣的脸上忽然起了一系列的古怪的变化,而沈君临的目光却变得更深邃明亮,最终点了点头道:“没了。”
“好。”温言轻声开口,模样胸有成竹。
随着这一声‘好’字脱口,只见温言将那长弓往圈外一扔,手里只留了一根二羽竹木箭,末了徐徐抬手,身体轻旋,广袖一振。
在座的众人都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就听一阵瓷碗落在地上破碎的声音,极为震耳。
而伴随着杯子破碎的声音,便是有水的哗啦啦声响,所有的杯子不是歪歪斜斜的栽倒,就是掉在了地上破碎。
而里面的水却是没有任何遗漏的全部落了出来。
而在那圈内,玉冠素衣、干净的好像跨越了千山万水,他脸上的笑容清清浅浅,然后盯着沈君临道:“我做到了。”
末了他轻轻的抬起了右手,有剪头的光芒在灯火下面闪着光亮,仔细看去,只见他的手里面却只拿着一根普普通通的箭。
殿内一片寂静。
温言并没有用什么特殊的令人不可置信的方法,他没有让箭拐弯,甚至都没有开弓射箭,就那么将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竹箭握在手里面,如同跳了一个绝美的舞,轻轻旋转,广袖轻旋,便将那周围杯子里的水全部打翻了出来。
沈君临说,要透过问题看本质。
而最终的答案就是这么简单的方法。
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除了温言。
“你只说用箭便可,没有说必须非要将箭射出来,我如今便用了这箭将周围的水全部打翻了出来,如此,可算是将这题给破了?”温言小小的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得意之色,一眼不眨的看向了沈君临。
众人皆是震惊之际。
沈君临忽而笑了两声,模样极是开心,随后他转头看向了那仍在震惊之中的使臣。
“答案便仅仅只是这样简单而已,因为我出的第一题是必须开弓射箭,并且极考验箭术,所以这第二题同时给各位了一种也必须要开弓射箭的错觉,但事实上,这道题,用手持竹箭来破解,同样可以。”沈君临轻道。
他的话音刚落,殿中的人便不约而同的欢呼雀跃,更有甚者不停的在鼓着掌。
温岭见状,更是接连的拍手叫好:“好!好!好!言儿果真不负孤之所望啊!孤心甚慰!”
那使臣面色不免有些难看,看了看那已徐徐从圈里走出来的温言,只见那少年长相还尚为稚嫩,可这一瞬之间,好像大殿上所有的灯光都在此刻聚集了过去,他站在那里,好像天地间所有的光芒和流云都收敛到了他那一双静默明亮的眸子里。
光华夺目,灼灼动人。
片刻,那使臣却也是释怀的无奈一笑。
沈君临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面上终于有了些释怀之色,便开口道:“若真的论箭术,九殿下着实是比使臣大人略为逊色一筹的,可在下这两道难题,九殿下却全部以极为巧妙的方法解了开,这第一题是个平局,第二题却是九殿下赢的,这个结果,使臣大人服是不服?”
言罢,沈君临便轻笑着淡淡的看着他。
那使臣听罢,便侧身朝着温言拱手道:“九殿下如此年幼,便有如此过人的智慧,在下实在甘拜下风,今日九殿下之姿也必将会烙印在下心里,此番,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耳边是众人不停的窃窃私语,温言见他说出这般话来,态度也算是诚恳,便也拱手会礼道:“承让,使臣之风姿我也着实钦佩,今日还要多谢使臣手下留情,我才能够侥幸赢了比试,日后有机会,我必定会去贵国同使臣好好讨教骑射之术一番。”
温言这话说的得体,虽语气还有些稚嫩,可却尽显了九殿下之风度,大国之威严。
沈君临一直都笑的胸有成竹,似乎对这个结果也并不显得多么意外。
而下面的温辞和楚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满是欣慰感动。
眼前的这个少年,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出来翎羽飞上了天空,虽然还有些生疏和摇摇欲坠,可那份果敢和努力,以及他这十多年来所经历的种种,都在眼前一闪而逝。
温辞不禁有些湿润了眼眶,当年那个受尽苦楚的瘦弱的阿言,如今终于绽放了光芒。
她又看向了站在温言不远处的沈君临,如今温言能变成这般,处处皆是脱离不了他的帮助。
温言就像是一朵美丽的昙花,含而不放,就要等人在夜里守着,目光略及他时,才会展现出那绝世的美丽的倾世风华。
而沈君临却截然相反,不管他在那里,那身姿与才华都像一道雷电,让人不禁惊心动魄,他亦毫不隐藏自己的锋芒,温润的同时又锐气逼人,谦卑的同时又不可一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