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姬林漫步在浣花溪,鹅卵石铺满的林荫小道上。
眼见过往红男绿女,花团锦簇,姬林心中颇为感概。
七十年一晃而过,当年多少人,和事付之流水。
就连这路边的一花一木,也不复当年。
浣花溪因杜甫而兴,千百来年,被无数文人墨客所推崇。
七十年前,姬林离开之时,这里还是一片红墙绿瓦。
如今却已是高楼耸立,极尽盛世繁华。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遥想当年去和东坡贤弟,在浣花溪曲水流觞,弹指间却已是千年身。”
凝望前方广场中央的苏东坡雕像,姬林有些唏嘘。
雕像下方,有一石桌,桌上摆着象棋。
两名唐装老者,正吵的面红耳赤,周围满是看热闹的路人。
“江湖残局?”姬林凑过去一看,这才明白二老为何争吵。
“年轻人,莫非你也懂象棋?”左侧江姓老者,有些惊讶。
象棋乃是神州国粹,距今已有三千多年历史。
近代西方文明不断冲击神州,年轻一代中会象棋的人已经很少,由不得江老不惊讶。
“过不留迹,天山三箭;退一步胜,左右逢源,双蛇入窟!”姬林微微一笑,淡然说道。
嗡!
这话一出,二老同时动容。
“没想到小友你也懂《梦入神机》古谱,是老夫眼拙了,请。”
江老指了指一旁石凳,望向姬林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柔和。
《梦入神机》是神州今世,所能见到的最早象棋古谱。
出版日期难以考证,作者不详。
内含残局一百八十五局,非象棋发烧友,绝不会去翻阅此古谱。
“这小子年纪不大,居然能得到我蜀地,象棋名家江老的青睐,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呐。”
在围观之人议论纷纷中,姬林淡然而坐,给众人一种古之君子,即将和人论道谈经的奇异感觉。
“此子不凡。”杜老和江老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年轻人你既然懂棋,请问此局如何破解?”捻了捻白须,杜老含笑说道。
这话一出,众人无不神色怪异。
江老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暗道自己这老兄弟也太坑人了,这不摆明了欺负小辈吗?
这个棋局在外界名声不显,正史中也没有记载,但在蜀地象棋界名气却很大,被称之为“西川残局”。
西川残局,自古流传,却无人能破解。
二老醉心象棋一生,乃是蜀地赫赫有名的国手名家。
穷一甲子之力,也仅仅破解此局不到十分之一。
“此局构思奇巧,引人入胜,非常不错。”
沉吟足足十几秒后,姬林执棋子而落。
姬林每走一步棋子,二老的目光,就凝重一分。
当姬林停手之时,二老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
“千古残局一朝破,先生大才,请受老夫一拜。”
江老赫然起身,对着姬林一揖到地。
“此局,乃是唐朝四大才女之一的薛涛,盛年时代所创。”
“此局名西川残局,古往今来天才无数,却无人能解,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杜老亦是起身作揖,毕恭毕敬。
“什么?西川残局,竟然被人给破解了?”
“此子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岁,居然将杜老和江老,都比下去了?”
众人震动,望向姬林的目光,无不骇然。
大家都明白,今日之事倘若传扬出去的话,那么姬林定然会名动四方,成为中土象棋界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
“萍水相逢一路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姬林赫然起身,拍了拍衣袖尘土,脚踏枫叶潇洒而去。
二老在秋风中面面相觑,吹胡子瞪眼,一脸呆滞。
杜老和江老,不但是蜀地赫赫有名的象棋大家,背后更是各代表了一个庞大的家族、
此乃百年难逢的成名机会,姬林居然放弃?
“为何我从这小子的背影中,仿佛看到了岁月的沧桑?”杜老有些疑惑。
“此子非同小可,即便今日拂衣而去,他日也定难深藏功与名。”江老一脸赞叹。
西川残局千古难破,这的确是一般人成名的捷径。
但对于某千年老妖来说,此事根本不值一提。
“难怪我觉得,刚才那棋局中,有一些似曾相识的韵味,却原来此局,乃是当年洪度小妹薛涛所创。”
漫步在秋风萧瑟中,姬林微微一叹,思绪仿佛回到了那个大唐歌飞的时代。
薛涛字洪度,是唐朝有名的奇女子,和卓文君、花蕊夫人、黄娥,并称蜀地四大才女。
薛涛曾和留下千古名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宰相元稹,在涴花溪有过一场花雪月的浪漫。
“洪度小妹,诗书押韵才气滔天,更是千古罕见的,敢爱敢恨的奇女子。”
“奈何人生无情,那一场风月,最终化为泡影,她也只能落得,一袭道袍了余生的残局。”
姬林微微一叹,暗道如果自己不是长生者的话,如果当年自己主动一点的话,当年的薛涛,或许将是另外的结局吧?
“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
“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
“玉箸垂朝镜,春风知不知。”
那一年大唐歌飞,犹在耳畔回荡,岁月却在悄无声息中,流逝了近千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