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定酒价,讲一会地龙山山神,商三儿问:“城小,你家要选哪里开分号?但须外遣人来动工,我这可雇不到人。”
这确实是桩为难事,几百上千里雇人过来建门店,加上绿柳城刚遭过魔患,工价非得高出几倍去,砖瓦木石得外运来,运费也是一大笔开销,虽说耗费的不是功德叶,总也麻烦,唐远山叹气:“绿柳城里,原也有奇珍阁分号,可惜八十多年前经营不善,我家撤走,当时的城主生怨气,把店给拆了!”
商三儿怔一下,抬头问:“城隍爷,原奇珍阁建在哪儿的?”
城隍的声音,只他能听见:“那块地皮卖给曹家,已建成绿柳酒楼!”
商三儿想想,酒楼往后可能还用得到,倒是同处十字口的典当行和隔壁南通街古玩店、钱庄三处,已再无用处,对唐远山道:“原址对面,给你三家铺子,地可够大,便拆了建分号罢!”
唐远山点头,再没别的话说。
吃喝未完,门外突然传出一声惨叫,听着是曹四。
请屠壮、董老头招待着客人,商三儿出门看。
曹四在地上捂着屁股,手上已抹好些血。
老狗刚驮完热水回来的,趴在旁边,一副无辜模样。
商三儿无奈叹气:“哥哥想是忘了,谁骑我这狗,它就要改认主人的,怎没些防备?”
手捂屁股,曹四惨哼着,替自己解释:“喝多了些,走不稳路,不合歪到它身上,哪是要骑?”
商三儿装作信他:“那往后可小心些!韩思,扶我四哥回府去!”
韩思笑嘻嘻过来,扶着去了。
商三儿回席上,乱扯几句,唐远山并不追问。
陪着吃完,再领出府。
不顾天色晚,先去十字口,指位置给唐远山一行看。
这三家连一起的铺面,占地都不算小,又同样在路口要地,唐远山没意见,点头称好。
商三儿道:“那便早些建铺子,早日搬来。再无商队进城,往后凡物、粮食、杂货都请你家代买,与酒料一并运来,只是银钱上莫赚我利,不似功德竹叶,我还没个进项。”
大罗金仙说三五年后起魔患,等再过两年半,商三儿也不敢外间乱跑了,遇事不在,被师父判个临阵脱逃,收魂整治可不好耍。
身边老狗,就是被收魂整治的,有吃屎的例子在前。
唐远山点头:“地够大,急着用,就不起高楼,先建一层用着!也无须等建成,唐诺!”
他身后一名随从躬身:“家主!城主!”
先前酒席上,光顾着谈话,随从一个没介绍。
唐远山指着道:“是我族弟,绿柳城营生往后由他打理,我叫他过完年就来。便铺子没建起,城主要添置、售卖何物,尽可寻他,定办妥当,若半道上货受损、遇劫,算我唐家的!”
这唐诺人精瘦,留山羊短须,商三儿打量着,唐远山说完大气话,又道:“不过守城莫指望他,先说在明处,我叫他遇事先逃,不能随着卖命,望城主见谅!”
商三儿问:“修行几阶?”
唐诺答:“回城主,人仙七阶!”
才只七阶,商三儿也不指望他抵御幽魔。
但唐远山身边随便叫一个就是七阶,这一群人,包括他自家修为都不会低。
看一会铺子,引他们回礼宾司安置。
里面房间,田余已领人收拾出来,老狗也把热水备妥当,已能待客。
但真是缺人,等唐家雇工来建店铺,吃喝拉撒全管起来,又够头疼的。
还有日夜盼着的商队,若有进城的,也要接待。
晓得他待客不易,唐远山等第二日就辞行。
每户一头年猪,绿柳城里见天杀猪摆席。
但席上只用凡酒,叫掌杀猪刀的屠壮愤愤不已。
做下大生意,挣功德叶如流水,小王八蛋还只小家子气,琼花露不给喝个畅快!
令他更添幽怨的是,一个不孝子来说,修行城主传的地仙妙法,已破小境界,往上走了一阶,修行要紧,城里又有凡酒给老爹解馋虫,明年二十斤琼花露都要留着自家用,就不再挤酒来孝敬。
有了打头第一个,还没破境界的不孝儿女、子侄们也纷纷上门,说明不再孝敬他酒。
明年的琼花露要少掉许多!
凡酒能喂馋虫,田余他爹修行上已到头,见城主的酒不再乱给,不能耽误儿子的前途,先前田余孝敬的已叫搬回去,偶尔也劝屠壮几句。
田余他爹修行到头,屠壮却还指望晋地仙,儿女仙途也确实不能耽误,自是郁闷。
商三儿便知道也不改主意,屠壮三天一斤琼花露,想想卖价,一年光这项就值二十叶,往后不能多卖虾,靠琼花露挣功德竹叶的,哪能再不当事,敞开任意喝?
钓虾只钓小虾,每日六节山上钓一两个时辰,就够眉儿吃,多有闲暇时。
某一日,整治完猪大肠,与陈武下棋,因算计错误,眼瞧着一条大龙被屠,商三儿恼怒中随手一拍。
“咚!”
一声轻响后,身边的老狗消失,原地落下枚黑棋子。
魂奴本就能按他的意行事,老狗主动配合,也炼了这么久,“乾坤落子术”第一枚黑棋子才成功。
欣喜中,乘机赖掉一场大败的棋局。
老狗随时能变成黑棋子,切换着玩半天,商三儿皱眉想,以后炼什么?
属于自己的符兵、傀儡、魂奴、宝器法宝能炼黑棋子,剩下适合的只有一直存在秘库的破山锤。
白棋子是凝云雾为子,内借他人道意杀着,能炼的倒不少。
破山锤从此改丢在老狗背上,再去寻馋酒的屠壮:“屠大叔,酒虫儿还闹着呢?”
屠壮鼻子里哼哼,很是不屑。
商三儿道:“与赵大爷好生打一场,不管输赢,送你壶琼花露喝!”
“呸!”虽不知要做啥,屠壮不卖面子:“九阶出手,才值得一斤酒?”
商三儿转身就走:“我寻赵婶儿去,他家两口子也能打!”
“得得得!一斤就一斤,但只一斤酒,不值当受伤,叫他省着些!”
“无须出重手!”
商三儿回头:“虎卫府宽敞,又有专门演武的地儿,你先去等着,我叫赵大爷来,把你打趴下!”
“呸!”屠壮不信:“不等我六支箭射完,他先趴下!”
商三儿摇着头离开。
到西正街,与赵同说:“赵大爷没事儿?屠大叔说,与你放对,不等他箭射完,你就要趴下!”
赵老头磕磕烟袋,起身问:“在哪儿呢?”
这位是爱打架切磋的,连琼花露都能省下。
虎卫府里就干起来。
大罗金仙说,屠壮是怀大志气的,移动着一支支连珠箭乱射,或急或缓,尽都能找到目标,箭上道意精纯无比,再暗藏一二只落日箭在其中,逼得对方近不了身,任赵老头把打落的箭踢远,他移动中都能再捡回来。
剁骨刀专心应对一支支连珠箭,赵同没功夫把箭收入怀里。
别人自炼的宝器,凭意念牵引就能飞掠自回,屠壮是奇遇得来的本事,箭都是外人所制,须用弓射出去不说,还飞不回来。
赵同一生到处切磋,为此还专门养只白鹤赶路,也是为打磨道意,如今同样精纯,虽近不了屠壮身,也并不落下风。
不涉及生死损伤,他俩就分不出胜负。
旁边忙坏那商城主,但引诀聚云雾容易,使其内借生道意却比拿老狗炼黑棋子要难上数十倍,不是短期能成的。
别人的道意,当然偷不走,白棋子说是借道意,其实是一种较真实的模仿,可惜任大罗金仙道术玄妙,真炼成时,比起道意主人使出的,也只有七八分威力。
屠壮是最先应他进城的九阶,第一枚白棋子也就先模仿他箭上道意,但商三儿做废地仙才小半年,上手揣摩任何道意,都十足艰难,不知何时才能成。
灵气消耗得差不多,屠壮先叫停:“再打下去,可就要折本!”
其实他只弯弓,要轻松得多,赵同是一记记硬拼道意,额头上都有汗了。
真生死相搏的时候,赵同把箭打落后,除落日箭之外全能踩碎,而不是踢远,不会叫他再捡回去。
而面对死敌时,屠壮也不会那么近才放箭,毕竟虎卫府的校场空间也有限。
事后,商三儿悄悄给屠壮送酒去:“只你有,莫与赵老头说!”
说破又没好处,指不定连自己都没了,屠壮点头。
商三儿再道:“明日再干一场,也给酒!”
已晓得商三儿要偷仿道意,炼自家棋子,屠壮哼道:“没那功夫!”
总闹不过酒虫儿,第二天却又去了。
甄药神一家,踩着商三儿说的时限,腊月初才进城。
不是甄药神想耍滑头,实在是三位娘子聚齐,一路都要吵,儿子们全要争。
吵得不可开交。
甄似理也有女儿,但都已出嫁,没哪个女婿随着来。
几个儿子也已成家,孙子都好些个,当着儿媳、孙子的面,三位娘子大吵大闹,甄药神老脸也挂不住,说不出硬话。
三位娘子吵归吵,又谁都舍不得敛财有道的夫君,还有绿柳城勾着的天仙妙法,全不肯弃之而去。
最先带他们上路那商队,半道某城里宁愿退还功德叶,自家先走。
甄药神只得另寻商队,但一路因娘子大战,拖累人家行程,给足平时三倍的价!
若不是记着商城主的话,逾期就是违因果,要遣那狗来打杀,摸不清性子,怕枉送掉性命,甄药神威胁再吵就抛家自己一个人上路,都不知几时才能抵达绿柳城。
进城的时候,甄药神脸花了好些处。
三位娘子头发散乱、衣裙带泥,儿子、媳妇们彼此红眼、相互怒瞪。
抵达未逾期,商队离开后,在绿柳城门外又干了一架!
自家造下的孽,甄药神也是没法,商三儿与田余等迎去时,他先叫:“城主,这三个婆娘须分开安置,万不能留一个院里!”
商三儿瞧着稀奇,嘻笑着说:“黑心甄,你家热闹,既是人多,药铺、医馆便都给你,也该够住,闹没事儿,不拆掉房就行!”
甄药神把头摇成拨浪鼓:“谁也不要,与我学本事的三个儿子做伙计就成,他们都安外间去,住一起吵翻天,我怎给人瞧病?”
三房娘子、儿子全瞅过来,全眼色不善。
商城主当面,甄药神总算硬起来:“不听话就滚回去,还学屁的妙法!”
于是,西正街药铺和医馆都归甄药神,但他巷子里另有三个家,害城主府多贴出六十斤酒,屠壮也多杀了两头年猪。
这家子热闹,怕席上又打起来,没敢治宴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