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小虾收入稳定,但到新酿的琼花露出酒时,因时日短,才攒起十七条三节虾。
一二节小虾,都煮给眉儿做夜宵了。
三节虾卖价三叶一条,五十来叶可不够商三儿花,往北方千里外那五马城去时,新酿琼花露就带走九百斤,剩的一百斤不够给赵家老两口子,酒窖中又添补些出来,才连着董老头的一起补上。
为那丫头的病,往后要钓七节大虾,两百五十丈天蚕丝不够,商三儿要再追订两百丈。
若只钓小虾,头子上有几尺天蚕丝也够,剩下的用马尾线补,但越往下,遇到的虾越机灵、聪明,钓线悬在空中,不是就没有上端的虾来捣乱、剪断。
那幽璧虾,除遇玉石不剪,其它东西都会试试钳子。
这回跑五马城,只买卖物事,赶着时间,就悄悄骑狗出门,没知会想去别城讨生活的曹四。
左右要去龙鳞城过元宵的,那边有官家照应,安置曹四也好些。
老狗飞五马城,单程只要一个白天,来回一趟,来得及再施展点石成金,不会叫曹宅的假银子露陷。
进奇珍阁时,他家掌柜一脸惊喜:“城主于荨麻城分店定的货,昨日刚送到,不想今日城主就来!”
不过一次交易,这分号掌柜就记得不说,还知晓了他城主身份?
也没想到先订的天蚕丝和钓钩这么快到货,商三儿惊讶:“这般快?”
掌柜先把他迎入,引到楼上客座,亲自泡来灵茶,才苦笑着解释:“不瞒城主,鄙号势微,于地龙山周边五千里内,您虽往来还不多,却已是各分号传名的贵宾,哪敢有怠慢?您订制的宝器,总号叫匠师日夜赶制,再使流星梭传物过来,方到得快。”
上回订做的物件,不过是三个坚硬些的钓钩,哪称得上宝器?只要传物速度快,用得着日夜赶制?
他家比多宝阁稍实诚些,但也要图利,或对自己的货上心,其余则是生意人的场面话,博好感套交情用的,当不得真。
商三儿微笑着,轻品口茶。
上等好灵茶,所含灵气比起肥如意种的,天地之别。
掌柜躬着身子,继续卖人情:“那酒里有大利,探得城主身份,几位东家还议过一阵,原想备厚礼上门亲访,求开设绿柳分号,后知魔劫未消,不敢再提,只好累城主多来关照五马分号!也非只咱们五马,无论城主再进鄙号哪家分号,都是上宾,订制宝器、料子,一应最快,价也给实惠!”
绿柳城能多几个人都不差,更别说奇珍阁分号,听他说的,商三儿顿来了兴致,放下茶杯:“我城里那魔劫,三五年方来一遭,我奉师命守着的,要死也死在前头!偌大个奇珍阁,寻不着几个不怕死的掌柜、伙计?怎就不能开分号?”
三友道人说三五年后再起魔患,此时此地,不妨碍偷换成三五年方来一遭。
若绿柳城开分号,对五马城分号反而不利,掌柜暗怨自己多嘴,急赔笑:“东家们定的事儿,小的晓得不多!”
商三儿皱眉想一会,摆手:“且先做买卖!”
使唤老狗丢四个两百斤、一个百斤装酒坛出来,他道:“琼花露九百斤,你家鉴过的,说愿出六斤一叶收,瞧瞧罢!”
琼花露由荨麻城分号传回总号鉴定,五马城分号晓得这事,也是指望着的大买卖,但尚未接触过,又怕他以次充好,把能管事儿的聚齐,五个大坛子一起打开,各取些分辨、鉴味,用时可不短。
在旁等得无聊,商三儿拿老狗炼棋子。
棋盘没好意思摆,怕遇着个没眼色的,要与他手谈,丢不起人。
等确定下来,那掌柜拱手笑:“累城主久等,鄙号就按六斤一叶,九百斤全收了,共计一百五十叶,这便去拿!”
“莫忙!”放开老狗,商三儿忍不住叹气:“拿给我,左右捂不热,又要被你家赚回去!”
听他这么说,采买上的花销也不会小,掌柜更是欢喜:“城主还要添置何物?”
“不急!”
商三儿摇头,狗背上又摸出十七条三节虾:“这些也记个数!”
四节以下幽璧虾,天下收购的价格都是明的,三叶一条,这又是五十一叶了。
掌柜笑着点头:“都收!都收!”
接下来就是采买,琼花露的原料,要买双份。
这位商城主,在五马城、荨麻城两地分号的花销大头,乃是一样,他自家又卖酒,凭猜也猜出几分,所买相同之物,就是酿酒的原料,常要消耗的,五马城分号离绿柳城最近,这掌柜也指望做成长久生意,缺的已补上货,就等着他再来买。
双份料子,一百多叶就出去了,付掉天蚕丝与钓钩尾款,再次交预订两百丈天蚕丝订金,真正落手里的只剩三十来叶。
来的快,去得更快。
从掌柜手里接过功德竹叶,商三儿起身:“往后出的酒量能大些,若料子都足,一年总要酿十来遭,次次跑累人,你家既不愿到绿柳城设分店,我就与多宝阁谈去!城小,有一家买卖奇物的也够了!”
原绿柳城里,奇珍阁本有分号,但周氏城主多年经营下来,仙途上越来越不济,嫌赚不到功德叶,奇珍阁自家撤号,已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以致商三儿这般年岁的不晓得。
现在么,若不担心魔劫,仅琼花露一项,买货再卖原料,已够开家分号。
做下笔大生意,掌柜先眯着眼笑,听他临走威胁的话,脸顿时垮了。
绿柳城不开分号,他就要与多宝阁谈?
但若开设绿柳分号,这位大主顾往后还会来五马城买卖?
东家们议的事,自家这臭嘴,提起做甚?
商三儿已不管他,自要下楼。
掌柜忙又追上,不管怎样,先送客出门,不能失礼数。
五马城里,上次是请中人买的凡物,但银子已是无源之水,这次知心疼了,两钱碎银寻个中人带路,自家慢慢跑腿。
除琼花露外,还要开始酿凡酒,杂粮、酒曲也要买足。
酒坛也须添补,绿柳城陶器店里原有存货,但架不住各处都要用,老娘甚至还拿了做腌菜,已经不足了。
掏干净这城的陶器店,只得三百多个酒坛,老狗缩小后丢背上,与背三百只蟋蟀一样,不费力。
不过它已吃够亏,吃光过一个粪坑不说,背树也背到占不稳的,不会再显摆,决心做条老实本分的乖狗,主人需要时才出声、出现,平时恨不得谁也看不见。
再添置些杂货,离五马城回家。
采买完几乎没耽误,来回路上各一天。
回到绿柳城,酒坊里,田余他爹酒池还未砌完,便砌完也要敞上几日,等味散净才好酿酒,若因窜味毁掉一池灵酒,按本钱算是五十多叶加几百两白银,按售价算就是一百六十多功德竹叶。
要心疼死。
回城先下货,主要是酒坊的,还有些杂物丢杂货铺。
田余等帮着堆放酒坛,陈武媳妇来瞧一会,在旁哼声:“城主出门一回,光给韩家姐妹买物事儿了,也记着我家眉儿些!”
她替女儿捻酸,惹得屠家小妹等捂着嘴笑。
众目睽睽下,商三儿一脸嬉笑:“陈婶儿,咱做人公道,定不会薄了谁!”
韩窈娘没出声,窕妹翻起白眼:“都是公用物事,哪一件与私情有关的?你这当娘的,是吃那门子干醋?”
陈武媳妇想与窕妹争几句,突然蹿出来根小小绣花针,掠过她额头,吓得她闭上嘴,转身小跑回成衣店。
没过一会,曹四也到,还是一身灰,走路一瘸一拐的,扯商三儿抱怨,说好的却不带他离开。
商三儿免不得解释:“出去办事儿,赶着时辰,不好带你!”
曹四问:“你次次出门,咋去的?”
“就老狗驮着去,你不知他本事大?”
曹四哼着:“改日也叫他驮我耍一遭,长这般大还未去过别的城,便不搬家,随你去瞧瞧也好!”
商三儿摇头:“那不成,我遇着那老神仙说,老狗驮谁,兴许就要改认别人为主,再不认我!”
曹四瞪眼难信,看向安静本分的老狗:“还有这事?”
商三儿点头:“我待哥哥向来实诚,几时说过假话?”
等曹四不在时,他才对老狗吩咐:“寻些针藏背上,曹老四若偷骑你,扎烂他的腚!”
依令起步前,老狗背上狗毛根根竖起。
商三儿叫停,伸手摸着,那些狗毛尽都似钢针,方满意点头:“也成,就使这个给他受!”
成衣店里,陈婆婆在骂儿媳妇:“你便要吵架,好歹也寻个相称的对头,欺负两个小丫头片子,吵输丢脸,吵赢显光彩么?你怎知他没给我乖孙好物事?好东西是摆出来的?”
“我乖孙那性子,最宜以柔克刚,你去吵架,没得帮倒忙儿,且没了得子枣,便吵赢十个,有啥用?有那闲功夫,多做两件衣裳出来也成!”
被骂一顿,给撵出来,陈武媳妇出门撇嘴:“老东西只拿我撒气,与那泼皮吵架时,就相称?还是吵输的,就不嫌丢脸?”
只敢心里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