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来,丁驰离开工厂,骑车直奔县城西北角,那里是房管所所在。
到房管所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但院门却上着锁,丁驰只好隔着铁栅栏打量院里情形。
这处院子很大,但房子不多,而且全是青砖青瓦配泥坯,院墙更是坏了两个缺口,院里蒿草随处可见,尤其有的蒿草差不多一人高了。
太破了,难道单位关门了不成?带着疑惑,又绕着四周转了一圈,仍没发现单位正常运转的迹象。
走吧。
就在丁驰即将离开之际,忽见一个骑车身影驶来,看着很是面熟。想起来了,丁驰直接抬手招呼:“姜局好!”
来人四外看看,跳下车子,迟疑着问:“你是喊我吗?”
“是呀,姜冬生姜局。”
“我是姜冬生,但我不是姜局,这可不能乱喊。你认识我?我怎么对你没有印象?”
丁驰心中一凛:坏了,姜冬生是未来的姜局,但还没到新世纪呢,现在他应该还在办公室吧。
打了个“呵呵”,丁驰给出解释:“姜局,您当然不认识我,但我却听人说起过,说您为人正直,办事公道。就冲您这气度,指定是未来的姜局。”
“不能乱说,我只不过是……”姜冬生急急摆手,然后话题一转,“你有事?”
丁驰马上接话:“姜局,我是来打听一下卖房的事,只是到现在也没见到有人。”
姜冬生微微一楞,笑容敛去,语气严肃:“个人盖的房子行,单位家属房不行。”
“家属房不行?姜局能否通融一下?我亲戚房子在物资局家属院。”丁驰走上近前,递过一支香烟。
“不会。”姜冬生抬手挡开烟卷,移动了步子,“这是规定,绝不能破。”
看到对方言词坚决,拒意明确,丁驰脑子快速运转起来,边搜索前世相关政策记忆,边想主意。
房子必须要卖,必须能够过户,否则就会影响自己整体计划,一些事情就更麻烦了。怎么办?丁驰暗怪自己准备不够充分,眼见对方走去很远,急切间说道:“姜局,房管所未来指定升格成局。”
姜冬生心头猛的一怔:原来他不是指城建局,而是说房管所升局,可能吗?我真的会成姜局吗?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是……呀,确实与图片很像。
抑制着激动,姜冬生缓缓回头,沉声问道:“贵姓?”
丁驰微微一楞,给出一个字:“丁。”
“姓丁?经常在首都?”姜冬生语气复杂,双眼紧盯对方。
什么意思?尽管狐疑不已,但丁驰还是顺着回复:“我姓丁,下半年会常待在首都。”
“哦。”姜冬生微微点头,脸上神情慢慢“放晴”,语气也更和缓,“当然了,过户规定是死的,但特殊情况也不能不考虑。”
听话听音,丁驰马上接茬:“还请姜局多多关照,我定当不忘。”
“进来说吧。”姜冬生示意着,转身走去,很快便打开了院门。
“哦”,丁驰暗自窃喜,却也疑惑:变脸如此之快,为什么呢?被我忽悠住了?
进院,停车,穿过平房过道,丁驰随对方进了屋子。
示意丁驰坐下,姜冬生讲说起来:“单位家属房不同于个人建房。个人建房是在宅基地基础上,由个人兴建,个人拥有完全产权。而家属房都是单位分房或集资建房,土地还是单位集体的,个人仅有居住权,没有处置权。这是硬性规定,一般情况下不能买卖,也办不了过户手续。当然了,如果是丁先生亲戚家的房……”
哈哈,有门,丁驰不禁喜上眉梢。
姜冬生却忽的话题一转:“你注意到了吧,今天这里就我一人上班,院子破烂的就像没人一样,其实并非人们不上进,而是单位现状如此。县里房产交易滞后,事业单位没什么创收,财政拨款少还不能及时到位,上级便让我们休半年上半年。休息期间轮着值班,工资也基本只能领半年的。照目前情形下去,房管所怕是没存在必要了,大家的饭碗也要砸了。”
丁驰暗自“哦”了一声,然后笃定的说:“县里房地产会很快红火起来,房管所不但不会裁撤,还绝对会升格为局。第一步是先成为二级局,两年后就会与城建局分离,您会是名符其实的姜局,而不仅仅只是第一副所。”
自己即将升任第一副所,目前可是秘密,这都能算出来?而且对房管所升局一事说的又那么肯定。难道他真的是……?哈哈,妥了。姜冬生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姜局,您看这套楼房可以过户吗?”注意到对方神情,丁驰适时拿出了房本。
“哦,呵呵。”姜冬生略有尴尬的笑笑,拿起房本翻了翻,然后又道,“真是家属楼,确实不符合过户规定呀。不过既然是丁先生亲戚,那可以这么弄……”
从对方讲说内容中,丁驰也拾起了个别记忆片段。比如,93年房改试点时,大流星就是试点县。比如,房屋交易时,手续可以适当变通一下,由不行变可行。
讲说了整个操作流程后,姜冬生再次叮嘱:“就这么操作,到时直接找我,切莫声张。”然后又压低了声音,语气神秘又恭敬,“丁先生,在主持房管局之后,我还能升到什么位置,还请您点拨一二。”
点拔?听闻这个措辞,再联想到一系列情形,丁驰恍然大悟:刚才只当是忽悠起了作用,却原来是被当做了另一个人。
我像江湖术士吗?丁驰深觉好笑与滑稽,但却不能自我揭穿,于是神色一整:“今天我说的够多了,就再送你四个字吧,‘勤’、‘廉’、‘俭’、‘正’。”
姜冬生神色一愕,随即连连点头:“是,是,我一定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廉洁奉公,为大流星县房产事业与经济发展做出应有贡献。”
已然明白蹊跷所在,也知晓对方忌惮之处,丁驰担心言多有失,正色道:“踏实做事方为根本,不打扰了。
姜冬生很是不甘,却又无奈,只得热情伸手:“丁先生,长来长往,互相帮助。”
“后会有期。”与对方矜持握过,丁驰转身走去,拉开屋门,迈步而出。
“哎哟”,
“哗啦”,
“啪嗒”,
一声娇嗔,一摞纸张掉到地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