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河悲痛地哀嚎。
看到云河那种异常的悲痛和空洞表情,听到云河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小蛇有种不祥的预感。
“主人,你别难过。就算我们都不出去了,还有小蛇陪在你身边……”小蛇呜呜地哭着安慰云河。
然而,无论是梵祭司嘲讽的声音也好,小蛇忠心的劝慰也好,云河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他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半空中那半透的实时影像。
影像中,唐紫希和烈帝已经喝完交杯酒。唐紫希回到帷幕里坐着,而烈帝则走到烛台前,把红烛吹熄了。
飘忽不住的帷幕被轻轻放下,一对美丽的男女剪影在晃动间在渐渐漆黑的视野中隐没了。
不用说,谁都能猜得到,此刻在昏暗的帷幕里发生了什么了?孤男寡女共处,自然是翻云覆雨,游龙戏凤。
小蛇垂下头,不敢看影像了……
“希希……不要啊!”
不知是回光返照,云河拼命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那铁链被他摇得“当当”作响。
梵祭司阴阴嘴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云河大受打击,意志处于崩溃的边缘,这个时候他的灵魂是最虚弱的,噬魂蛊就能乘虚而入。
阴暗的牢室,云河凄厉的哀嚎不断,闻之令人心碎。
梵祭司却铁石心肠地冷眼旁观。
看来噬魂蛊的侵蚀快成功了,不必动用慕雪逸来威胁云河,光是唐紫希跟烈帝圆房,就能把云河气成这样了嘛!
梵祭司满以为事情会朝着他设计的方向发展,突然云河的哀嚎声骤然而止,紧接着他“噗”的吐了一口鲜血。
梵祭司和弈文站得距离云河最近,云河的血浇了他们一脸一身。
突然吐血后,云河就垂下头,没了动静。
鲜血沿着弈文苍白的脸颊往下滴。那血带着一丝凄凉而熟悉的余热,就像二十载之前,两人的身躯同时被利刃贯穿,奄奄一息地互抱在一起,两人的血互相渗透那样,他能感受到那种悲伤的渐凉。
无声地,一滴血落入他嘴里,淌过咽喉处被甜与腥细润着。在这滴血中,仿佛凝聚了无数尘封的记忆。在这些记忆中,有欢笑,有悲伤。有些画面,是受了委屈的小云河投入他怀中,而他则一脸慈祥地安慰着,渐渐那个小家伙就平静下来。
更多的画面,是小云河阳光下天真快乐的笑容。虽然是狐妖的脸孔,却不能掩饰他生来就是一个美丽的小天使。只要看到他的笑容,心就会融化。
弈文空洞的瞳孔泛起一丝挣扎的涟漪。但很快这丝涟漪就被漆黑再次淹没。傀儡,是不允许感情的存在。哪怕是有灵魂的傀儡,只要产生丝毫的感情,就会被傀儡术瞬间净化。
梵祭司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弈文的变化,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手绢,皱着眉,一脸嫌弃地把脸颊沾着的残余鲜血掉抹。
梵祭司的心情很沉重。
刚才噬魂蛊反馈给他一个可怕的消息,云河的灵魂、意志和躯壳均以虚弱到极限了,但是噬魂蛊仍然无法侵蚀他云河的灵魂。也就是说,不管云河是否活着,不管云河的灵魂以何种形式存在,都是噬魂蛊所不能企及的。
但是,梵祭司不接受这个现实!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不能就此放弃!又可能,质变需要一个量变的过程,只是现在火候还没到。或许等到噬魂蛊更强大一些,云河的灵魂再虚弱一些,还是有可能成功的。
对,一定还有办法的!
看到云河突然吐血后又失去意识,小蛇悲伤得连连大吼:“梵祭司,快给主人疗伤!要是主人陨落了,他的记忆也会随之散失,你休想得到主人的秘密!”
“小蛇,你这是用激将法吗?放心,叶王殿下的伤我又怎会不管呢!这些天以来,我一直都让弈文照料他,有哪一次不是妥妥的把他救活?”梵祭司冷冷笑了笑。
“弈文,把叶王殿下带下去疗伤吧!”梵祭司命令。
“遵命,主人。”弈文用机械化的声音回答,然后就把云河的铁链解掉,从他从铁架上抱下来。
云河在昏迷不醒的状态下被弈文稳稳地抱着离开了那个阴暗发霉的牢室。
这样的事情不知上演了多少次。每次云河醒过来后,他就会发现自己仍在那个牢室。是弈文在他醒来之前把他锁回去了,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曾经离开过。
看到主人被弈文抱走了,小蛇仍是悲伤得嚎哭连连。
这次不一样……主人伤得太重了,连最后的求生意识都因为唐紫希嫁给烈帝而被击溃,现在主人是为了不连累大家,一心求死啊!
小蛇跟主人有灵魂契约,它的一缕魂念曾经被主人所炼化,所以它跟主人之间的特殊感应比狮虎兽它们要强,甚至还超越了赵英彦。
因此,它比任何人能都感觉到此刻主人的危殆状态……
不止气息,连灵魂波动都越来越虚弱。须知道,现在主人原本的伤连梵祭司手中最好的灵丹都不能治愈了,现在主人的精神又遭受严重的打击,梵祭司还能救活主人吗?
小蛇觉得情况不容乐观,所以才哭哭啼啼的。
梵祭司没小蛇这种感应,还以为小蛇跟以前一样,看到云河受伤才掉眼泪,所以他半点都察觉不到异常,反而心里在偷笑:哭吧!拼命哭吧!这样才能生产更多的蛇珠泪。
他一点儿也不为云河担心。
他觉得云河就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用尽手段折腾了他这么久,他仍一直撑住,这次还没有给他弄点新伤口呢!只是一时的气急攻心吐血而已!让弈文处理一下,很快就能把他救活的。
想到这里,梵祭司悠然自得地离开了牢室,回到自己那个舒适而高雅的府邸。
但是很快,弈文就用心念给他传来一个坏消息:云河的情况不太妙,用尽了皇宫里最好的灵丹也不能稳住他的心脉,怕且撑不过一个时辰。
收到这个消息,梵祭司立即赶去云河疗养的院所。
跟皇宫里那些金碧辉煌正殿、侧殿、御书房以及后宫相比,这个院所虽然一片破颓败落,枯枝当阶罩,蜘丝满墙爬,然而格局和规模显然就是依照皇子居住的标准建成的,只是已经荒废多时。
很难想象,富华堂皇的宫殿里会有这样的一处地方。其实这座遗落的院子曾经是云河年幼时的府邸,叫做东云所。武帝驾崩,云河失踪后,东云所就被烈帝弃置封印。
每次云河命危一线之时,就被带到这个地方疗伤。
这个地方,也是从前弈文和云河最多回忆,共同生活时间最长时间的地方。弈文就是在东云所教云河读书识字、做人处世和两族大统的道理。
如今,相同的地方,相同的人重遇了,却人面全非。
当年循循善导、平易近人的弈文太傅如今已经沦落会一具无情的傀儡,双手染满鲜血。
而当年那位天真可爱的妖族小皇子虽然长大了,却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命在旦夕。
云河全身大部分的伤口是弈文造成的,每次云河不支之后,也是由弈文亲自给他疗伤的。
清理伤口,敷药包扎,喂服灵丹,渡气稳脉,所有能做的事情弈文都有条不絮地完成了,仿佛苍白虚弱地躺在他面前的那个单薄的人儿,只是一具供实验的材料,弈文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
梵祭司交给他的任务,是把这个人折磨得奄奄一息,然后再把这个人救活,再继续折磨。
如今,他的任务遇到难题了。这个人已经救不活了,只剩最后一口气……
当梵祭司气急败坏地赶过来时,云河依然静静地躺着,仿佛睡着了,仿佛世间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然而那苍白发青的脸,还有那枯白裂开的唇,却骇目地告诉梵祭司,他并不是睡着了,而是即恃要永远离开。
那只枯瘦而伤痕累累的手就搁在一侧。
梵祭司执起云河的手把了一下脉,顿时脸色大变。
心跳已经没了,只剩下若有若无的脉搏,气息也虚弱得快消散。恐怕不用一个时辰,甚至连半个时辰都不到,他剩下的生命之力就会耗尽!
“叶王殿下,你现在还不能死!给我醒过来!”梵祭司发疯似的抓着云河的双肩拼命摇了摇。
云河依然平静地紧闭着眼帘,长长的眼捷下映着憔悴而精致的脸容,他就像一个掏空了的木偶,任由梵祭司晃着。被梵祭司这么一摇,他所剩无几的气息就消散得更快了。
梵祭司并不是同情云河,更不会关心他!
他只是在乎云河的记忆!
直到现在他还无法读取云河的记忆,万一云河断了气,灵魂中的记忆就会散失,到时候,他就什么都得不到。
“你不是号称拥有特殊体质吗?你不是妖族吗?你的生命力不是比人族要强大得多的吗?给我好起来!”
“你不是能创造奇迹的吗?先皇不是说你非同凡享,可以成就一番大业吗?你就这样躺着,又能做什么呢?”
“你真的甘心就这样死了,让唐紫希一辈子当唐贵妃?”
梵祭司歇斯底里地吼。他这样做,只不过是想叫醒云河的求生意识,好让能继续想办法获得云河的记忆和秘密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