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第二天大早敖游邀王培去游泳,被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哎呀没见我忙着么?”昨晚上周柏婷来电话,说有事儿要过来。今儿早上她起床一看,发现太后才走了两天,家里头就已经乱得不像话。虽说周柏婷早就知道她的德行了,可问题是,今儿来的可不止她一个。
“我堂哥也一道儿,那个你…啊…”这是周柏婷的原话,王培很能理解。如果她那个堂兄就在身边,这么招呼真赶紧去收拾似乎也不大好。
“要不你给我拖地。”王培抬头看敖游,这么高壮的小青年,要是不使唤使唤,都有点对不住自己。可美梦还没做醒呢,小青年已经甩着手欢快地出了门,只留下一个漂亮的后背。这年轻人啊,就是靠不住!
小镇离j市并不远,开车不到五十分钟的路程。王培还在院子里洗拖把呢,就听到周柏婷咋咋呼呼地在院子外头喊了。
王培拖着拖把准备去开门,周柏婷已经娴熟地推门进了院子,嘴里还高喊着,“培培,你们家那帅哥还在不?”
“玩儿去了。”王培挥了挥拖把,结果发现提不动,“本来还想让他帮忙拖地的,人溜得比兔子还快。”
“你怎么能让他拖地呢。”周柏婷笑道:“那孩子,一看就是从小娇养大的,估计连酱油瓶倒了都没扶过,你还让他给你拖地,这不是难为他么。他去哪儿了?我大老远地跑过来就为看他一眼……”
她身后有人重重地咳了一声,周柏婷立刻就住了嘴,换了一副特认真的表情,“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堂哥。”她身子一侧,身后那人总算出现在王培的面前,高个子,黑衬衣,精神的短头发,眉目间带着一股书卷气。
王培顿时就明了了,“你…你就是那个周…”
“周锡君,”周锡君朝她笑,嘴角居然有浅浅的酒窝。
这是一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男人,长得虽然不像敖游那么英俊,却有一种儒雅的气质,修养很好的样子,跟敖游那样扎呼呼、坏脾气的男孩子完全不一样。就是那种成熟、稳重又优雅的味道,简直…没法说得清楚。
进了屋,王培给他们俩上了茶,周柏婷也安静下来,正正经经地开始说正事。
“你们见过吧,我堂哥,在上海开画廊的,想搞一次j市陶瓷作品展。这个艺术圈子乱得很,既有真才实学的,也有沽名钓誉的,我们外行是完全不清楚,我想了半天,还是找你帮忙。人脉广就不说了,起码眼睛毒。”
每个圈子里其实都有这样的问题,已经不止一次有人在她面前抱怨了。但是有时候,她却不好说什么,所以王培只是笑笑,不说话,也不否认。
见王培这样子,周柏婷有些急了,“你答不答应给个准信啊,傻笑什么。”
好不容易装出来的淡定全被这姑娘给戳破了,王培有点泄气,狠狠瞪了周柏婷一眼,然后挠了挠脑袋,悻悻地朝周锡君道:“这事儿光有我没用,号召力不够啊。要不这样,等我们家老头子回来了,我再跟他说。”王教授随便说一句话都比她使劲吆喝强,再怎么说,她的年纪还是太轻了。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周锡君很客气。可周柏婷却还有些不知足,“那你们家老爷子真封笔了?”
王培白了她一眼,“封是没封,不过他老人家现在只做慈善,新画的作品全都捐了。”
周柏婷顿时抽了口冷气,“乖乖,你们家老爷子真大方。那得多……”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周锡君,后者无奈地耸耸肩。
事情一说好,后面的气氛就轻松起来。周锡君是个很会控制局面的人,把屋里的氛围掌握得非常好,既不会太刻意的恭维,可说的每一句话却又极为熨帖,听得人浑身上下连每个毛孔都是轻松而舒服的。
作为东道主,自然得招呼这两位吃午饭。不过周柏婷来得快,王培早上一起床就忙着收拾房间,冰箱里一点存货都没有,所以只能出去吃。好在小镇上多的是饭馆,王培打电话去商业街定了个包间后,就领着周家俩兄妹一起步行过去。
临出门的时候想起敖游了,一会儿他回来吃午饭结果找不到人该多么的玻璃心,说不定还会发脾气!想到这里王培就觉得有点怪,这娃儿,怎么弄得就跟自家养的孩子差不多。她可连婚都没结呢,就开始养孩子了。
等到要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居然连他的手机号都没有,王培只得在厨房的冰箱上留了个纸条,让他回来后去饭馆找她。
三人才在包间坐好,王培的手机响了,一接通,就听见电话那头敖游又委屈又生气的声音,“你怎么不在家?我…我都饿了。你还把门都锁了……”
就算真把门锁了,也拦不住他进屋吧。话说他怎么知道她手机号码的?
不过这会儿王培也懒得跟他在电话里拢苯铀盗说刂罚盟斓憷矗缓缶桶训缁案伊恕r嫣呖啵敫鲂∈倍疾还弧
王培打电话的时候周柏婷一直笑嘻嘻地看着她,等她一挂断,马上就问:“是那个帅哥?”
王培顿时露出无奈又郁闷的神情,“也就是长得好看点儿,死孩子,可难招呼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说完又特意叮嘱店里点菜的小姑娘,“记得上两盘儿红烧排骨啊。”
没几分钟敖游就赶过来了,这回穿得倒是齐整,黑衬衣熨得平整又服帖,就是走得有些急,小白脸上都有红晕了,眼睛雾蒙蒙的,一进屋就把目光锁在王培身上,“你怎么出门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呀?”
“你不是出去游泳了么?”王培家了一筷子腌柚子皮放嘴里头,漫不经心地道:“我哪儿找得到你。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他先愣了一下,马上又回道:“我问的阿姨。”说完又挺开心地朝周柏婷笑笑,高兴地招呼,“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事先也不跟我说一声,早知道我就不去游泳了。”
这个小色鬼,一跟美女说话就这么高兴。
但他对着周锡君态度就没那么热情了,淡淡地打招呼,看不出喜怒,但明显兴趣缺缺。周锡君似乎觉得他挺有意思的,反正一直逗着他说话。
王培心里头都快笑死了,这孩子,可真是什么事儿都写在脸上。这么个漂亮、有钱,又傻兮兮的男孩子,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又怎么活到现在这个年纪的呢?
敖游在见到服务员端上两盘排骨的时候都还挺高兴的,一动筷子就皱起了眉头,小声地抱怨说不好吃。罢了就眼巴巴地朝王培看过来,好像等她说什么话。可王培瞪了他一眼后就不理他了,敖游只得闷闷不乐地又夹了几筷子。
席间周锡君一直跟王培说话,敖游就一直狠狠地盯着他看,很不高兴的样子。周柏婷忍不住逗他,“敖游,你干嘛这么盯着我哥?难道吃醋了?”
敖游不高兴地道:“谁让他一直跟我女朋友说话来着。”
他这一句话,说得屋里几个人都愣住了。王培脑子里打了半天的结,好容易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旁的周柏婷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来了,指着王培话都说不完整,“你…你…女朋友…哈哈…哈哈…培培……”
周锡君也微微地笑,忍俊不禁的样子,眉目都弯起来,看起来更加地温和。
王培有些恼羞成怒,霍地站起身,声音里不由得带了些许厉色,“胡说什么呢,你?”
敖游双眉一蹙,一向温温和和的漂亮眼睛忽然眯起来,陡然带了些锋利和锐气,眸光犀利,甚至有些阴狠,那陡然的变换让王培心里一颤,到了嘴边的责备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
这样的敖游,让王培觉得有些害怕。
周柏婷没瞧见敖游的眼神,只是单纯地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立刻止住了笑,周锡君则在一旁打圆场,故作轻松地说着笑话。只有王培一个人,从敖游那雾蒙蒙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气。
没错,就是杀气……
王培从来没有见过杀人犯,也不知道传说中的杀气到底是怎样的可怕和残忍。可是就在刚刚,敖游淡然的一瞥间,似乎有一种能毁灭一切的力量,那么的肆意,那么的有恃无恐。就好像,杀人对他来说,那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寒意从脚底升上来,一会儿掌心全是冷汗。
王培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敖游又恢复了先前懵懂又天真的模样,凑得很近地跟周柏婷说话,眼睛亮亮的,笑嘻嘻的样子。但是只要周锡君跟王培说话,他就会很生气地一直看着他,逗得周柏婷一次又一次地忍不住大笑。
吃了饭后周家兄妹就告辞回去了,他们自己开车过来的,倒是方便。
王培有了些心事,一直沉默不语。敖游跟没瞧见她的样子似的一直在客厅里打游戏,高兴的时候哈哈大笑,一点也不担心会惹恼王培。
周家兄妹走了没多久就来了电话,周柏婷郁闷地道:“你说倒霉不倒霉,才走了几公里车就爆胎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办呐。”
几乎是下意识地,王培一回头就去看敖游,果然见他的脸上泛出了得意的笑,他还一点也不掩饰,得意洋洋的样子,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
“真是你给弄的?”王培又气又急,脑子里一乱,就记不起他先前生气时那可怕的眼神了,大声地叱责道。
敖游一点也不否认,高兴地笑,“谁让他跟你凑那么近。”
他居然就这么高兴地承认了!
王培气得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恨恨地道:“行,敖游,你有本事。我惹不起你总躲得起。”说完,抓了抽屉里的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敖游还在身后高声地问:“哎你去哪里呀?”
王培理都懒得理他,把门一摔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