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音看着觉得稀奇。
她笑着对沈大媳妇道：“你也是个人才啊，这变脸也是快。前头连个响屁都不敢蹦，这会儿就作起来了？”
沈大媳妇也不怕，只是笑道：“瞧夫人说的，我毕竟是封君府的奴婢。绿夫人来了，总该上点心吧？”
顾思音摇摇头，道：“你这样，不如这就跟着封君府的人回去吧，我倒不好用你了。”
沈大媳妇道：“夫人不会因为这种事儿生气吧？也该体恤体恤我们做下人的，这哪里来的主子都是主子，我们也不好伺候啊。”
听这口气仿佛是觉得顾思音不自量力，竟还想跟封君府的主子分一个高下。
她俩在这儿扯皮，百合就隐隐有些不耐烦。
“夫人，您看……”
她急着布置场地，意欢快到了。
顾思音抬了一下眼皮，道：“我怎么好让绿夫人自己端着碗来吃饭？那我也太不讲究了。”
百合愣了愣：“您这是什么意思？”
长川道：“意思是让你出去，别在这儿碍眼。”
百合皱了皱眉，冷下脸，道：“绿夫人出行都有规格和讲究，体恤你们这里毕竟是平民之家，不想给你们添麻烦，你们也该知恩才是。”
长川听了都乐了，道：“她有什么规格和讲究？楚云泽那小子尚未娶妻，上了名牒的妾室也没有。她不过是楚云泽的一个暖床丫鬟罢了。”
百合惊了惊：“你……”
长川冷冷道：“你这些东西拿过来也是脏了我们家的地方，我阿姐不愿意见着，你若是识相就快滚。”
面对那锐利的眼神，百合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只是暖床丫鬟么……
谁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封君府没有女主，现在封君最宠爱的是绿夫人，并把府中事务交给夫人打理。
这年头，平民百姓谁会细讲究那些？
而且这孩子，怎么直呼封君名讳……
百合自信跟着绿夫人也见过不少世面了，一般的情况都能应付。
但突然碰见眼下这样的，倒使她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倒是沈大媳妇，反正也没有什么见识，立时就嚷嚷了起来：“怎么跟百合姑娘说话呢！知道百合姑娘是谁么！”
她刚喊完，长川手中的杯子转了转，一滴水珠就飞了出去。
沈大媳妇痛叫了一声，伸手捂住嘴。
等她把手拿了下来，发现满是血的手掌中躺着一颗牙，便惊恐地尖叫了起来。
长川皱了皱眉。
他最是厌烦这些村妇动不动就鬼叫。
好比当初那个孙氏，越是鬼叫，他越是恨不得把这人身上每一寸骨头全都打碎。
此时他也蠢蠢欲动……
好在一只手轻轻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顾思音看着沈大媳妇，冷冷道：“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你若是再放肆，我不介意还给封君府一个死奴婢？”
沈大媳妇捂住嘴惊恐地看着她。
顾思音道：“滚。”
沈大媳妇小心地揣着她那颗牙，哭着走了。
这个时代不像后世，一般人是补不起牙的，这牙掉了就是没了。
闹腾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意欢的轿子就到了。
百合听得动静，这才回过神，迎了出去。
顾思音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小声对长川道：“吓唬吓唬她可以，你别真的把她弄死了。”
长川道：“哦。”
但看那样子就没往心里去。
顾思音想耐心地给他讲一讲这个道理，意欢已经在百合的扶持下进来了。
要不怎么说这货是个劳碌命呢，这才多久功夫，伤还没好，她就是消停不了。
而且她今天的打扮特别有意思，通身大红，仿佛是谁家的新娘子。
她进屋之后，环视了一下屋内简陋的设计，然后皱了皱眉。
但她面子工作还是做得很到位的，在侍女的扶持下过来坐下了。
不用等人请，仿佛她是主人。
“贸然叨扰，给夫人添麻烦了。”
顾思音道：“确实麻烦。”
意欢愣了愣，然后扭头看向百合等人，皱眉道：“因我身体不适，她们也是心疼我，所以格外讲究些。若是让夫人心里不痛快了，也是我这个做主人的驭下无方，还望您不要和下人计较。”
顾思音心想这人也是很有意思，专门让下人做恶人，若是成了便是成了，若是不成她再出来做好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顾思音笑道。
“那就好……什么？”意欢有些诧异。
顾思音笑道：“像你说的那样，我不会跟下人计较啊。”
意思就是认可她说的那些客套话，是她驭下无方呗。
要是一般人，这天聊成这样，真就聊死了。
不过意欢毕竟脸皮厚，只当没听懂。
她道：“前些日子那熊掌出了纰漏，我早就想来看看。而且夫人刚接手了这个马场，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也好……”
顾思音直接打断了她：“账本我都烧了。”
意欢惊愕地看着她。
“这地方已经是我的了，以前的旧账我也用不上，便一把火全烧了”，顾思音道，“我这样说，你听懂了么？”
看这样还挺担心她智商不够。
意欢渐渐眯起了眼睛，嘴唇也抿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她才终于道：“是么……夫人这般大度。”
顾思音道：“与其这么心惊胆战地过日子，绿夫人不如惜福一些。”
意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道：“百合，我们走。”
顾思音笑了。
这确实是个聪明人，她总能听懂别人的弦外之音。
顾思音的意思无非就是，账本已经烧了，只要意欢以后别来惹她，她也不会找意欢的麻烦。
还有就是，封君对意欢是真的好，意欢与其在这儿算计来算计去，不如好好珍惜这福分。
她似乎有些恼羞成怒，来了一趟，屁股都没坐热，便要走了。
长川立刻蹦了起来，道：“阿姐我出去一下。”
顾思音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别杀人也别伤人……”
人已经跑了个没影儿。
等顾思音追了出去，就看到他提着哭爹喊娘的沈大媳妇，扔到了那群人中间。
“这玩意儿你们也带走，我们用不上。”长川仰着头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