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寒声音不再从容,带着些凄厉:“不可能!”
烛花红道:“青砚真人乃是玉虚宫掌门,他的话你也不信吗?”
静寒像是一下子被抽去了力气,烛花红跟卷柏对视一眼,心里暗道“有门”,正要趁热打铁,静寒却双手合拢,念了句佛偈,然后表情恢复了自然,当然,不可能是真自然,僵硬的面部可以看出她强忍着怎样的悲恸。静寒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贫尼身在佛音,心却被凡尘所扰,让各位施主见笑了。”
烛花红一噎,不由得有些气恼,敢情刚刚做的努力都白费了?不甘心,却又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青砚真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万万没想到这个叫静寒的尼姑这么的难缠。
这时,苏砚开口了:“师太这么说就不对了。”
静寒问道:“怎么不对?”
苏砚笑道:“佛是不是讲究由心而发?”
静寒点头:“是。”
烛花红等人拿不准苏砚要做什么,但是想着事情总不能更坏,因此都不做声,看着苏砚问静寒师太。
苏砚朝烛花红点点头,示意她别着急,然后胸有成足的接着对静寒师太道:“佛是不是讲究行为跟着心走?”
静寒师太点头:“是。”
苏砚笑道:“您是三皇子离洛的生身母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母子伦常天性,就是佛,也不能阻止。您师太关心三皇子,为三皇子感到担忧,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现在三皇子堕入魔道,您作为他的母亲,心里牵挂再自然不过,跟佛有什么关系?师太何必拘泥于这些表面行迹?”
静寒师太嘴角微勾,烛花红心道不好,果然,静寒师太道:“阿弥陀佛,心有所挂是贫尼六根不净。不斩断牵挂,如何一心向佛?”
苏砚道:“佛不是讲究渡人渡苍生么,现在三皇子惹下这弥天大祸,不知会连累多少无辜的生命,就算师太不是三皇子母亲,师太宅心仁厚,何不去渡一渡?”
静寒摇头:“他不需要我渡。”
烛花红见静寒如此敷衍打太极,不由得心底一沉,脸色难看,冷笑道:“三皇子自然是不需要师太来渡,可天下苍生就不需要师太来渡了吗?”
烛花红此话一出,静寒脸色一僵,张了张嘴,暂时找不到什么话来回她。倒是青砚真人感叹了一句:“好个伶牙俐齿!”
“谢谢夸奖!”烛花红冲着青砚真人摆了个笑脸,然后接着冷着脸问静寒师太:“还是说,师太的仁心是假?师太的慈悲是假?师太的佛也是假?”
静寒师太自从出家以来,以来因为佛法精湛,二来因为她是三皇子离洛的亲生母亲,何曾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过话?不由得拔高了语调,带了几分怒气:“离洛堕入魔道,连他的师门都奈何不了,贫尼一介凡人,又如何渡得了?离洛我尚且渡不了,苍生我又如何渡得了?施主怕是找错人了!”
见静寒师太不再淡定,烛花红心底一哂,什么静寒师太,不过也是装模作样!因为小时候比较喜欢看三言二拍这种猎奇的书,烛花红心底里对尼姑之类的生物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当下也不管会不会撕破脸皮了,直接道:“佛祖割肉饲鹰的时候可没想过他身上的肉是不是够那鹰吃饱!地藏王发出宏愿,地狱不空,便不成佛,他可没有去想靠他一人渡不渡得尽十八层恶鬼!师太如此‘量力而为’,不知道是不是跟我们修的不是同一个佛?”
说到最后几句,烛花红直起脖子,声如洪钟,几乎是对着静寒师太的耳朵在吼。静寒师太脸色越来越难看,烛花红话音刚落,她竟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宁安着急,赶紧扶着静寒师太的身子,喊道:“师父,师父,你没事吧?”
烛花红冷笑:“师太可真能下血本,为了躲开我们,这是要借着吐血赶我们出去了吗?”
静寒本来面色煞白,听烛花红这么一说,一下子变得铁青起来,她是真的吐血了,不是假装的,更不是为了赶人走,她压根就没想到找这种借口把人赶出去。
烛花红看了静寒的表情变化,笑道:“看师太气色不差,应该没有大碍,不如我们再谈一会儿佛法?”其实,烛花红心里也知道刚刚也许是她小人之心了,但是,之前静寒师太那般擅长打太极,她是真的担心人家借着这个理由躲开他们的问话,因此也不管是不是道义,直接就拿那种话去堵人家了。
青砚真人盯着烛花红若有所思,暗道,以前倒是没看出来这小姑娘狠起来不给人留一丝退路,这种性格,只怕一朝强大,便再无人能约束她了。然后又想到烛花红现在已经是大乘金仙,这个世界,确实是没人约束得了她了,不由得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
巫澹跟青砚真人相识已久,瞄了青砚真人一眼,便明白他在想什么了。但是,巫澹却不担心这个,他和烛花红相处的时间比青砚真人更长,看透了烛花红的秉性。
静寒听了烛花红的话,哆哆嗦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烛花红话锋一转,不再提佛法的事情,又把话题捡了回去:“谁告诉师太天剑宗奈何不了离洛?且不说天剑宗那么大一个门派,单单我一个人,要‘渡了’离洛那是分分钟的事情。师太不肯渡,我可就以我自己的方法去渡了!”
青砚真人等人不知烛花红底细,对这话是信以为真。只有卷柏对烛花红知根知底,心里不由得觉得好玩,心想这人怎么什么瞎话都能张口就来。
烛花红说大话,一点都不脸红:“谢青鱼,你告诉这位师太,我是什么身份!”
谢青鱼非常配合,大声道:“大乘金仙!”
一听到“大乘金仙”这四个字,静寒腿脚一软,差点就从椅子上滑到递上去,她身后站着的宁安,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声音太响,倒是把烛花红吓了一跳。
静寒再开口,苦涩无比:“仙子要贫尼如何渡?”
烛花红本来是想吓一吓静寒,然后套出白轻卒的下落的,毕竟,三皇子的事情,只有白轻卒最清楚。没想到静寒这么不经吓,才多大一会儿,就一副任你处置的模样了。
苏砚看着烛花红,心思百转,他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的擅长攻心。
烛花红没有注意到苏砚的表情,但是卷柏看到了,偷偷在心里又记下一笔。
烛花红问静寒:“三皇子可曾来探望你?”
静寒哆嗦着,道:“那次之后,来过一次,不过未曾有不妥善之处。”
烛花红又问:“那可曾托人带来书信?”
静寒道:“这十个月里,每个月来一次信,每次都是白施主带来的。信里除了问安,说说他的近况,也没有别的了。”
烛花红脸色一黑:“真的没有?”
静寒立马改口:“十天前,他来信跟我说,他要办一件大事,让我在菩萨面前多念念经,保佑他马到成功!”
烛花红心底思索,如果离洛说的大事就是堕入魔道的话,不应该叫静寒念经护佑啊,佛祖可不会庇佑邪魔外道!
静寒见烛花红不说话,以为烛花红是对她的回答不满意,接着道:“他信里还说,他把白施主派去做一件事情了,所以下个月的信,就换个人送来了。”
烛花红问:“什么事情?”
静寒摇头,这她是真的不知道了。
烛花红揉了揉额角:“你知道天诀真人吗?”
烛花红这话一出,静寒脸色就变了:“他死了,他早就死了!死在清诀长老的剑下!”
烛花红皱了皱眉,她记得清诀长老醉心药草,根本就不会什么剑术,不然也不会被绿儿给偷袭刺死了!倒是她那个便宜师父,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虽然当初只见他出手过一招。因此,似笑非笑的望着静寒,带着几分捉弄的意思:“你知道吗?离洛杀了清诀长老!”
静寒一听这话,脸色变得更加惨白,眼珠子瞪得溜圆。
烛花红道:“清诀长老真的杀死天诀真人了?”
静寒半天才憋出几个字来:“我不知道……”
随着烛花红的问话和静寒的反应,众人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不是因为从她的话里捕捉到了什么信息,而是,这些话,凑在一起,太没有头绪了。除了烛花红和卷柏,其他人甚至不知道这个天诀真人又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
青砚真人正要开口问烛花红,烛花红先开口问静寒了:“天诀真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跟离洛是什么关系?”
这次静寒回答得飞快:“不知道!”
听了烛花红的文化,众人心底一沉,原来连烛花红也不知道天诀真人的来历。
烛花红眼中寒光一闪,厉声问道:“白轻卒在哪里?”
这下,静寒没有完全崩溃,宁安却是先崩溃了:“白施主在经堂。”
就在这时,一个小尼姑忽然跑了进来,一见静寒抓着桌子稳住身子,宁安跪在地上,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静寒问小尼姑:“宁夜,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
宁夜道:“师父,三皇子殿下传来口信,说是七皇子堕入魔道了,叫师父小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