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秋一家很快就将事情处理妥当,又一一和亲朋好友道别,才一家人准备去府城。
叶姝棋和叶玟来给他们送行。
叶姝棋很是忧伤的道:“对不起二哥,其实那天孟家的人来说爹娘的时候我意外偷听到他们的话,我想来给你们报信,爹和娘将我锁起来。我真是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幸好你们没事,否则我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看小姑娘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就连孟秋看了也有些不忍心,安慰的揉揉她的头,“安了,这件事不能怪你,你也不想会这样,更何况我们也没有出什么事不是吗?”
叶姝棋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真的?你们不怪我?”
孟秋点点头,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她才破涕为笑。
钟郎中不由得叹息道:“想不到那么一对黑心肝的父母也能生出叶兄这样的芝兰玉树和叶小妹这样的小白花。”
叶承策看向自从来了之后就一直低着头闷不作声的叶玟,温声问道:“玟哥儿这是怎么了?以前你一见到珺哥儿就像个鸟儿一样叽叽喳喳的叫个没完,今天怎么就这么安静?”
叶玟抬头看他,眼眶红彤彤的,眼里没了以前的天真无知,多了几分沉郁和愧疚。他嘴皮子动了动,终还是艰难问出自己心中最想问的话:“二叔,您还会是我的二叔吗?”
叶承策心中一愣,很快就明白叶玟为什么要这么问。叶玟年纪虽然比叶姝棋要小,但叶姝棋常年被养在家中,没见过什么外人,去县城的次数都少得可怜,见识自然没有长时间去书院读书的叶玟多。
叶玟读过书,还得到叶承策和叶珺的亲自教导启蒙,这段时间又经历了这么多事,就要比叶姝棋更加明白叶家如今的形势,心思也难免复杂了许多。
叶承策心中叹息,生在怎样的家庭不是自己能选择的,只是也可怜了这孩子被夹在中间两边为难。他揉揉叶玟的脑袋,温声道:“只要你还认我这个二叔,我就依然是你的二叔。你要记住,无论身处何等境遇,持心守正,端然自处,矢志不移,方为君子之道。”
叶玟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安慰,抹了把通红的双眼,认认真真的道:“二叔你放心,虽然我不是君子,但我也会听二叔的话的!”
叶承策:“……”
“噗嗤!”孟秋被他的话给逗笑了,“你们读书人不是应该自诩君子吗?你怎么反过来一开口就说自己不是君子?也不怕被你的夫子听到气得要打你的手掌心。”
叶玟一听到被夫子打手掌心,条件反射的把双手背到身后,无辜的道:“我说的是实话,我年纪还小,才读书没多久,很多都不会,还有很多东西要学,还是个小人。二叔和二哥这样高风亮节,又才华横溢,才称得上是君子。”
叶珺没好气的敲他的脑袋,“君子和小人你就是这么理解的?读了这么久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叶玟捂着被敲疼的脑袋,委屈的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钟郎中呲了呲牙,嘲笑道:“要说你二叔是君子这倒没说错,你就错在把叶珺这内里黑得流油的小子说成君子,他充其量就是个伪君子!”
叶玟瞪向他:“胡说!二哥坦坦荡荡的,有才华又有涵养,怎么就不是君子了?”
钟郎中翻个白眼:“他哪里坦坦荡荡的了?算计人的时候可是六亲不认,只往死里整!这么会算计的人怎么能算是君子?”
他可还记得,叶珺是怎么用一本假古籍骗的他差点成太监的!每每想到这件事她就恨得牙痒痒,偏偏还是他自己给叶珺出歪主意在先,真是让他有冤没处申。
“你懂什么?这叫谋略!君子又不是傻子。不会谋略遇到敌人难道就站着挨打?所以对待光明磊落的人就用光明正大的阳谋,对待心胸狭窄的小人,就用小人的算计,这就是故人常说的以其之道还诸彼身!”叶玟鄙视的看着他:“一看你这个气不顺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没少被二哥算计!二哥可好了,才不会无缘无故算计人,肯定是你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或者说有什么小人的行径,二哥才会用对付小人的方法对付你!”
综合一句就是,我二哥是不会有错的,错的都是别人!
钟郎中听得目瞪口呆,这小子究竟有多么崇拜他的二哥,才会有这么大的偏见!
就连孟秋都惊讶于叶玟小朋友的滤镜竟然会这么厚。
钟郎中嘴角抽搐得看向叶承策:“你就这样任由这么憨厚的一个小子被你那腹黑的儿子给带歪了?”
叶玟气鼓鼓的道:“我哪里歪了?我可是长得很直的!不信你看!”为此还特意双脚合并站的笔直笔直的,比站军姿还要直。
叶珺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咱们家玟哥儿可是一株根正苗红的小青竹,怎么可能会长歪呢?”
叶玟还附和的点点头。
叶承策干咳一声,毫不心虚的道:“这说的也没错,谋略是手段,只要不违背道义,能达到惠民惠利,或严惩小人的结果,用什么手段都不重用。”
钟郎中已经彻底无语了,真不愧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一家子的心都偏到没边去了。
经过这一番玩笑,原来因为离别的沉闷气氛被扫去了不少,个个都不由得轻松了许多。
叶姝棋将手中的篮子递给杜氏:“二嫂,这是我和娘一起做的糕点,你们拿着路上吃。”说着又有些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打心里的话说出来。
孟秋从杜氏手中接过篮子,能感觉到篮子沉甸甸的,里面竟然装了不少糕点。听叶姝棋说这些糕点是叶老太和她一起做的,孟秋就有些惊讶,现在他们家和叶家本宅的关系闹得那么僵,她不信叶老太会是那种会为了所谓的母子之情忘记所有仇恨的人,更何况以他们对待叶承策的态度来看,根本就没在把叶承策当儿子看了。可看叶姝棋的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
杜氏眼中的笑意淡了些许,还是保持脸上的微笑道:“有劳你和叶大娘了。”她叫叶老太为叶大娘,等于彻底跟叶老太撇清关系。
叶姝棋听了心里难过,看着杜氏脸上温婉的笑容,还是忍不住道:“其实娘还是很关心你们的,听说你们要去府城,就一直在为你们担心,就跟其他叔伯们打探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什么时候出发,还想亲自过来问问,就怕又会惹你们生气。”说着眼巴巴的看着杜氏,虽然知道叶老头夫妇做对不起叶承策一家的事情,可是她是真的很希望他们还能和叶老太和好,不过她也知道这种希望渺茫。
出于想要两家重新和睦的想法,叶玟也赶紧帮着说好话:“是啊!这几天祖父和祖母担心的得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就说是怕你们路上会吃苦,到了府城没地方住什么的。原来他们也想过来给你们送行的,但是祖母说怕你们还在生气,就不敢过来,还嘱咐了我和小姑,回去一定要把你们的事情仔仔细细的告诉他们。”
叶珺听得脸色一沉,几乎要冷笑出来,但看到两张满是希冀的小脸,还是忍住了,只是清清冷冷的道:“哦,正是有劳他们的关心了。”
叶玟和叶姝棋就算是就算再怎么迟钝也发现气氛的不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孟秋叹息一声,真怕这两小孩会养成圣父圣母,于是很语重心长的对他们道:“你们要知道,有些错犯了可以原谅,但有些错犯了就会给别人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这样的错并不是一句亲情或者道歉就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
叶玟和叶姝棋都沉默了,他们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因为太过想要重回以前一家人和和乐乐的样子,才会忍不住因为叶老头夫妇一点点放软的姿态就生出不切实的想法来。现在想想,这对叶承策来说何其不公!
这么想着,两人都惭愧的抬不起头来。
叶承策并没有怪他们,只是叮嘱道:“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你们的亲亲长辈,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以后你们要好好听话,孝顺他们知道吗?”
两人乖乖的点头。
眼看天色不早了,孟秋等人也不再拖,行李都已经搬上了驴车,将大门一锁,几人都上了旅程,跟叶玟和叶姝棋道了一声别,就驾着驴车往村外去。
一路上,遇到的村民纷纷跟他们挥手说好话道别。到了路口,还遇到了村长和他的儿子,还有胡氏。
自从上次厉鬼事件,胡氏站出来帮着叶家说话之后,孟秋就让负责管理庄子上的鸡鸭牲畜养殖,胡氏对此非常感激。
看他们的样子想来是专门守在这里的。
叶村长拉着叶承策和叶珺的手,伤感的道:“我知道你们父子俩都是有大本事的,以后定然能为我们叶家村光宗耀祖。只是出门在外,你们要照顾好自己,以后也要常回来看看,这里怎么说都是你们的根。”
叶承策微笑道:“村长放心,您和大家对我们一家子的心意我们永远铭记在心。以后有的是机会回来。”
这话题一时有些沉重,孟秋笑打岔道:“村长您这就不用担心了,我们还有田地和房子在这里呢!是大把银钱换来的,哪能忘了?”
叶村长被她给逗笑了:“你呀!这是拐着弯子嘱咐我们给你看好房子照顾好田地是吧!放心好了!等你们回来,这些都少不了你们的!”
孟秋笑道:“有村长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几人又聊了几句,就相互告别离开。以前叶承策也为了读书考科举离开过叶家村多年,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更充满了离愁别绪,也许是因为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现在回想起来,竟已经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
如今是初春时节,冰雪消融,常常有冷风细雨。
孟秋早一步找来木匠车改成车厢形式,还在上面铺了一层油布,可以挡雨。只不过出村的路上不怎么平坦,一路摇摇晃晃,晃了两个时辰,才出了县城驶上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