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已是三月二十,正是玉兰花开得十分奔放的季节,或粉或白有如碗口大的花朵开的满树皆是,分立在宫道的两旁,清风徐来,满眼娇艳微微颤,馥郁芬芳铺面来。
今日是徐世清受审的日子,场面十分大,由三司陪同,皇上亲审,百官见证。
破天荒的,燕昭竟是先来了坤元宫,身着衮冕,头戴冕冠,玉藻十二旒随着他的步伐,轻微的叮叮作响。
“陛下,不是要审讯徐世清么?怎的来了臣妾这里?”
燕昭却未答话,只上三路下三路打量我。
今日我身着深色襦裙,桑榆为我梳了盘桓髻,头上带着金步摇。我平日穿的十分简单,今日这一身让我颇不自在。只觉得头顶坠坠的压着。因此不得不较平日更为端庄一些。
“往日圣元太后常言,你长相随她,今日一看,更是如此。”燕昭冷不丁道,神情隐晦,看不出心中所想。
“陛下过誉了,臣妾较之太后,实在相差太远。”我十分谦虚。
燕昭闻言竟是弯了眼角,以手握拳抵住嘴轻咳了一声。
“朕说的是容貌,这气质么?自然大不相同。”
额,所以一大早来调侃我的目的是什么?
“陛下今日似乎心情大好?”
“尚可!”燕昭压着笑容,回了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我嘴角微抽。
“唔,时辰不早了,皇后若是收拾妥当了,就随朕一道吧!”燕昭声音里隐隐有一丝期待。
我心中苦涩,他想要对付爹爹的心思竟是如此的急迫。
随燕昭乘了御撵,行至文德殿。一路无话。
我本以为燕昭不过让我在帘后旁听,却不料他竟牵着我上了高台,着人在他旁边设了座。
我强压住心中的疑惑,仪态万方与他一起受了礼。
方就座,燕昭简短的说了昏礼上的事情,随即让人将徐世清带上来。
不多时,四四方方的陆方领着一个白面书生进了殿。
七八天的牢狱之灾丝毫没有损毁书生的气质,藏青色的衣袍一丝不苟,行动处,步履生风。头发用白玉冠固定住,一根玉笄横贯其中,他背光而来,带着气定神闲的优雅。若说他才华横溢满腹经纶,我想在场应该没有一个人怀疑。
“草民徐世清,拜见陛下。”嗓音清冽,气息沉稳。
我侧身看去,燕昭脸上闪着光芒。
“平身!”
徐世清不疾不徐站起来,候在一旁。神色平静,不卑不亢。
燕昭更是满意,语气更加和缓道:
“徐秀才,你再把当日对朕说的话,和朕的百官们说说。”
徐世清拱手弯腰行了一礼。
“草民去年秋进京赶考,落榜后正欲归家,却在离京前无意得知草民的答卷竟是改了他人的名字,草民怒而上告,却直至今年年初都未达天听,未有答复,因而只能鲁莽在帝后大婚时,拦了陛下,”说到这里,徐世清顿了顿,微微抬眼看向我:“以及皇后娘娘的车舆,草民自知此举乃大罪,只求陛下为臣草民正名,之后草民自当以死谢罪。”
徐世清一番话,燕昭听的脸色青黑一片。
“京兆府尹董嵩何在?”
董嵩是一个圆滚滚的老头,他满面红光的扑了出来,扑通一声跪下。
“陛陛陛下,老臣确实收到过徐秀才的诉状,只是,只是…”董嵩急的大汗淋漓,一直不住的举起袖子擦拭。
“只是什么?”燕昭咬牙问道。
“只是当时殿试已经结束,红榜已出,老臣一时糊涂,想着以徐公子之才,下回考也是可以的。因此…因此…”
“混账!!”燕昭大怒,一掌啪在案几上,整个殿内巨响回荡,董嵩被吓得一哆嗦,巨大一摊登时缩成一团。
“身为父母官,不为民伸冤,身为朝臣,不匡扶正义,恃强凌弱,畏惧权势,这样的人,如何当得了京兆府尹?宋卿,你说呢?”燕昭一通训斥后,话风一转,看向爹爹。
爹爹微笑拱手:“陛下所言甚是。”
燕昭一时愣住,好比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憋屈。
董嵩却是一脸惊惧的望着爹爹。
“依丞相的意思,是得换一个人坐这京兆府尹的位置了 ?”
明明是燕昭的意思,却硬说是爹爹的意思,论狡猾,还有谁比得过燕昭?我好笑的看着他。
没料到他竟是察觉到了,不经意回头瞪了我一眼。
“陛下圣明,自然是能者居之。”爹爹道。
董嵩彻底瘫坐在地。
燕昭满意的点了点头。
“此事稍后再议,现下还是继续徐秀才的案子。”
“经查,徐秀才的答卷确实被人动了手脚,如今的署名却是…”燕昭停顿了一下,眼神阴沉的扫了众人一圈,百官们立时静若寒蝉。“户部尚书之子傅于坤!”
户部尚书傅廉震惊抬头,继而小步跑出来跪下。
“这,陛下,微臣不知!”
燕昭料不到傅廉竟不承认,怒极反笑。
“爱卿的意思,是朕冤枉你?”
户部尚书急忙以额贴地:“微臣不敢,只是此事微臣确实初次听说,犬子确实资质不高,红榜那日,微臣还以为祖宗庇佑。”
燕昭嘴角微抽。
“陆统领,将秋试时所有接触过答卷的人都押过来,朕要一个一个审问。”说完,燕昭特意扫了傅廉和爹爹一眼,可惜二人俱是一脸平静。
不多时,人押进来了,总共四个。
燕昭厉眸一扫,尚未问话,一人软倒在地。
“陛下恕罪。”
燕昭挑眉。
“何罪之有?”
“奴才在秋试时,曾在徐世清的答卷上改了署名,改成了傅于坤傅公子的名字。奴才罪该万死。”那人以头磕地。
“哦?你为何要这么做?可是有人指使你?一五一十给朕道来,若是有假,定斩不饶!”燕昭上身前探,兴致盎然。
“回陛下,没有人指使奴才,只是奴才与徐世清有旧怨,秋试一见,一时鬼迷心窍才铸此大错。”
燕昭等来等去,等到这么一句话,脸都绿了,他咬牙道:
“就算如此,为何你偏偏改成了傅于坤的名字?”
“徐世清的答卷与傅公子的答卷挨着,奴才就随手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