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踢了一脚的打手从地上爬起来,来到欧阳澍的身前,抬腿狠狠踹向他的肚子。控制欧阳澍胳膊的那两个人被大力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欧阳澍更是全身萎顿,佝偻着跪了下去,头抵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那个打手意犹未尽,又在欧阳澍的身上踢了几脚。
阿汤看了看激烈挣扎的汤姆森以及趴在地上几乎昏厥过去的欧阳澍,喊道:“好啦!好啦!对我们的朋友客气些!尤其是欧阳大老板,他是我的老板,我要保护他的!哈哈……。”说完,面孔一凛:“把他们都带进来。”
一群人七手八脚地将欧阳澍连拖带拽地弄进屋,扔在写字台前面的地上。汤姆森也被推了进来,用绳索捆在椅子上。
欧阳澍在地下挣扎着,用手撑着地,努力想站起来。
阿汤歪嘴笑着:“怎么地,欧阳老板,不习惯低人一头的感觉是吧?想站起来?好啊,站起来吧!”
欧阳澍在跪倒爬起几次之后,终于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捂着胸,有气无力地问道:“阿汤,为什么?你怎么会和他们同流合污?”
阿汤舒服地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为什么?为什么?这解释起来,话题可就长了。”
阿汤突然起身,走到门口,一把拉过顾青平,来到欧阳澍的身前,说道:“因为……因为他爸爸。是他爸爸教会了我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当年我只是想混口饭吃,没想竞争当那个什么‘使者’,更没想到败了会被赶出帮会。所以,我只好另寻山头。”
顾青平被阿汤推来推去,敢怒不敢言。
欧阳澍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你无非是为了钱,说吧,他们给你多少钱?我加倍给你。”
阿汤狂笑着:“钱!钱!哈哈哈,你以为只是为了钱么?我是为了一口气!我就是喜欢看你们这些有权有势有钱的人趴在我的脚下!”说完用脚一踹,本就全身痛楚站立不稳的欧阳澍应声倒了下去。
阿汤蹲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欧阳澍:“对,就是这样的感觉,哈哈哈……”
汤姆森在椅子上挣扎着,咒骂着。
欧阳澍佝偻着躺在地上,却挣扎着抬起头,满脸疑惑地看着阿汤:“你不是这样的,这一路你都是在保护我的,告诉我,是不是有人胁迫你?”
阿汤一阵狂笑:“哈哈……,都说你欧阳澍冰雪聪明,想不到竟被我玩得团团转。告诉你吧,我们老大早就看到这步棋了,就是要让你们研制疫苗。没有疫苗,我们自己人也得遭殃。所以,想杀你的不是我们的人,明白了吧?我不但不杀你,还得保护你,还要给你创造条件,让你和那个小娘们联系。哦,可惜你心里没她了,不然,今天可以用她来劝说你,你就可以少遭不少罪了。”
欧阳澍眼睛像冒了火:“原来,原来你早就设计好了!怪不得当初极力撺掇我跟你来美国,还不让告诉白朗,那些理由都是你编造的!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阿汤用手拍着欧阳澍的脸,狞笑着说道:“你现在才明白过来,太晚了!我想怎么样?我想让你好好配合,别像那个老外一样又臭又硬的,你可是细皮嫩肉、蜜罐里长大的,吃不了那个苦头的。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把疫苗的最新成果尽快配制出来交给我。乖乖配合,你还能当你的大少爷,否则,你只能到阴曹地府去当老板了!”
汤姆森侧头仔细听着,虽然不能全懂,但是大意他是听明白了,挣扎着大声喊道:“不给他,会杀了你的!”
欧阳澍强忍着疼痛,笑了:“听……听到了吧,老外……都明白了,给你,你马上……就会杀了我。既然……给也是杀,不给也是杀,那我为啥……要便宜……害我性命的仇人?”
阿汤气得脸色铁青,点着头说道:“好!好!你还笑!一会儿就让你笑不出来了!我倒要看看你一会儿怎么求我杀了你!来呀,我们这位大科学家不配合,我们得让他清醒一下,知道自己眼下是什么处境,免得他自认聪明,错看了形势。从哪里开始呢?头?不行,他这聪明的头脑很有用,碰坏了就用不了了,这个部位不能碰。手是要做实验的,弄坏了多可惜呀。我看脚就没什么用了吧,容易惹祸,一不注意还能踢个人啥的,或者用来跑路就更麻烦了,你们说怎么样?”
马上过来两个打手,蹲在地上按住了欧阳澍。
欧阳澍挣扎着:“放开!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
房间里传出欧阳澍沉闷的嘶吼声。
送走欧阳俊生与夫人,白玉兰没有关门,回到房间,坐在电脑桌前,呆呆地看着屏幕。屏幕上那个让她心冷的面孔没有了,只有冷冰冰的深蓝色的屏幕。
就在几天前,这个人还紧紧抱拥着自己,说着感人肺腑的情话,没提山川日月,没讲海枯石烂,却能让人甘愿跟随永生永世。如今,那个宁可舍弃生命也要保护自己的欧阳澍哪儿去了?
在上海,在饭店,他发现玉兰树下的女孩是她,也发现她珍藏着欧潼阳的碟片,急火攻心吐了血,却仍然站在她的角度去思考、去理解、去包容、去让她选择,最后,与自己约定,不离不弃。如今,那个宽容、坦荡、深情的欧阳澍哪儿去了?
有多少次,他极力呵护,怕她受伤,怕她吃苦、怕她难过,虽然自己从来没有主动提出过要求,但是,潜意识里,已经渐渐习惯了他的呵护,觉得只要他在身边,胆子仿佛都大了许多,敢做许多平时尽量避开的事情。可是今天,他怀疑她、伤害她,明知道她会难过、会受伤,却毫无怜悯之意。
也不是没有提过要求,那是第一次吧,第一次对他说话,提出让他帮忙施舍个工作,还把自己的尊严出卖给了他。那时候他同样是冷漠的脸,讥讽的语言,但是,却给了她工作。就是从那次,白玉兰知道,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他?冷酷无情与情深似火、善良与残忍、包容与忌恨,究竟哪个才是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再一天天、一夜夜地思考与判断,去分析一件事的来龙去脉、分析一次次上访的得失成败、判断一个人言辞真假?应该是从决定去上海开始的。在与万老师和妈妈商量好去上海后,白玉兰五年来头一次睡了一个香甜的没有噩梦的觉,仿佛一个初生的婴儿,剥离了过去,停止了混沌,五官张开,开始凭感觉做事。去澍森公司以前,她受过白眼、斗过色狼,白白出卖过苦力,却每一夜都能睡的很香,她不需要纠结太多,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找到工作,养活自己。如今,有了工作、有了朋友、有了作品,自己也飘飘然忘乎所以,却原来,一切都依赖于人,没了欧阳夫人,没了欧阳澍,一切就都回到了原点。
这三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得让人来不及思考,就像钻进了万花筒,应接不暇。白玉兰坐在那里,静静地回忆着,她要将这三个月发生的所有事情重复一遍,再重复一遍,直到它们深深刻在脑海中,就像五年前一样。她发现,与五年前的回忆不同,那时候只有痛苦,而这三个月,或感动、或脸红、或温暖、或惊喜,竟然从心到嘴都是甜的。
天渐渐亮了,白玉兰的脸上还凝固着一丝回忆留下的微笑,不知道是哪一段、哪个人、什么事情让她笑得如此甜蜜……。
电脑屏幕早已黑屏了,这一场戏剧也到了落幕的时候,不论结局喜悲,毕竟有笑有泪。
白玉兰慢慢地合上了电脑,慢得就像一出剧结束之后缓缓合拢的幕布。
突然,电话短信的铃声响了,是欧潼阳:玉兰,你一切都好吧?
白玉兰苦笑了一下,欧潼阳应该又是知道了什么,却不能说得太透彻吧。是啊,都好啊,很好,一切重新开始。她将手机卡拿出来,扔进了垃圾袋。将自己的行装简单整理了一下,又写了一封给欧阳俊生与夫人的信,放在电脑上,用两个胸针盒子压住。
白玉兰拉着小行李箱慢慢走出房间。回头看到门上的“觉远”,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个词现在看来觉得好累,前面到底还有多少路要走?真的是前路漫漫。
在大门口,白玉兰被司机老刘拦住了:“兰小姐,先生知道你要走,特意让我在这里等着你呢。上车吧!”
白玉兰客气道:“刘叔,不用了。麻烦将角门给我打开吧,我自己可以。”
老刘狡黠地笑了:“那,要不这样,我去把先生和夫人叫起来,告诉他们你不需要我送,这样我好交差呀。”
“不要!太早了!好吧,那就麻烦刘叔了。”
老刘拿起白玉兰的行李放到车上,见白玉兰已经扎好了安全带,便拿出一个信封,转头递给她,说道:“这是先生给我的,我这就带你过去。”
白玉兰接过信封,见里面是一大一小两把钥匙,便诧异地问道:“这是……?”
“这是一套公寓,还没住过人呢。先生说,公寓送给兰小姐你了,手续他这两天就去办。你一个女孩孤身在外的,总不能没个落脚的地方。”
白玉兰将信封递回去:“刘叔,我不能要。麻烦你替我还给欧阳先生。谢谢。”
老刘接过信封,将车熄了火,打开车门,作势要下车。
白玉兰连忙问道:“您,您要干什么去?”
老刘无辜地说道:“你不是让我还给先生吗,我得当面还啊!”
白玉兰小声嘀咕道:“您,可以等我走了再还,好么?”
老六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等我走了以后,您再还!”
老刘在那里摇着头,说道:“不行,不行,先生交待我办的事情,我办不到,不当面交接清楚,怎么能行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