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维当然明白奎尼说这些话的用意。

对于巢城来说，军方一直是个影子般的存在。它承诺绝不插手各个巢城的内部事务，但是其实，它的影响力无处不在。

可对于普通人来说，军方既然曾经郑重其事地做出过这样的承诺，那就绝对不能轻易反悔。因为这涉及到巢城之间的关系，涉及到巢城与老城之间的关系，涉及到这个时代的政治格局。

“如果你这件事情传了出去，那会有什么后果？”奎尼绕着莫维又踱了几步，说道，“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至少，你的顶头上司会很不高兴……”

莫维咧开嘴笑了起来：“那样的话，你们的顶头上司也会很不高兴……”接着他耸耸肩，做出一个和解的姿态，说道，“这样吧，我们还是有话直说……我把我能说的，尽量全部告诉你们；但是你们也要保证，这些事情不能让外人知道……”

奎尼没有说话，但是他也没有反对，算是默认了莫维的提议。

莫维又说：“其实你们慢慢就会明白，在这样的事情上，我们军方的利益，与你们是完全一致的……”

“这你不用废话……”奎尼立刻打断了莫维，“军方也不是铁板一块……这些年来，你们内部的那些争斗，从来就没有停歇过……”

“好吧……”莫维又一次耸了耸肩，换上一副亲切的笑容，说道，“那么我从哪里说起呢？哦，对了，你们刚才问我，为什么我不再隐藏自己的身份……”

“对……”奎尼点了点头，说道，“就从这里说起……”

“说实话我挺佩服你……”莫维冲着奎尼笑了笑，“如果换成是我，可真想不到要用这么一招儿来问口供……”莫维瞥了一眼尖刀的三维投影，又是不屑、又有些无奈地说道，“就这么个破玩意儿……”

“那是因为你记不起自己被怪兽咬伤的经过……”

“是的，是的，因为游戏设置的原因，这我明白……当时的场景一定非常恐怖，对吧？所以你很容易就想到这个办法……而且你很清楚，尽管我对这一段经历没有记忆，但是它对我的影响，却始终都会存在……”莫维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忆什么事情，然后才又继续说道，“是的，你猜对了……这种感受，确实非常恐怖……”

莫维这样说着，仿佛又一次变得呼吸艰难起来，他努力地深吸一口气，然后相当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这才在脸上挤出了一丁点笑容。

“非常恐怖……”莫维重复道，“也非常痛苦……”

“我想，那有可能是因为，你的记忆，被梦境程序意外强化了……”曼洛插话道。

“我同意……”莫维点头说，“你们知道吗？如果我在现实生活中，真的遭遇这样的事件，那么我的感受，绝不会有这么痛苦……我虽然不是战斗人员，但是我也接受过必要的训练，这点事情，其实算不了什么……你们明白吗？”

这回轮到奎尼耸了耸肩：“这很好……经过梦境强化一下，你的意志就更坚强了……”

莫维瞪了奎尼一眼，接着又咧开嘴笑了：“你这个混蛋……不过你应该到我们军方来，呆在这里，实在是委屈你了……”

奎尼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兴趣……”

莫维又继续说道：“还有，刚才你扑过来的那一下，确实出人意料，我完全没有防备……而且，能把一件不存在的东西比划得煞有其事，也真有你的……”

奎尼学着莫维的表情咧开嘴笑了笑，说道：“谢谢夸奖……”然后他又解释道，“其实我考虑的东西，还不止这些……比如这把尖刀扎向你胸口的角度和位置，要尽可能与怪兽的尖牙一样……”

“是的……在那一瞬间，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错觉……我感觉我的胸口一下就被撕裂了……”

“事实上，我的手指也有点痛……”奎尼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毕竟，三维投影没有办法实际接触你的身体……”

“错觉……”莫维点点头说，“是种很奇怪的东西……不管怎么说，你的办法非常成功……”

“说重点……”奎尼又一次打断莫维，“别扯太远……”

“嗯，我正要说到关键的地方……”莫维说道，“就在我产生强烈错觉的那一刻，我同时回忆起我在梦境中遇袭的经历……”

“嗯？”曼洛有些奇怪地插话问道，“你是说，在你的角色遇袭之前的经历？”

“不对，就在遇袭前后……一个短短的瞬间……”

“那怎么可能……这不符合梦境程序的设置……”

“事实就是这样，我绝对没有搞错……这不是错觉……”莫维异常肯定地强调说。

奎尼追问莫维：“你回忆起什么经历？”

“我记得，在怪兽把我咬伤之前，有一个黑影，把手按在我的前额上……同时，这个黑影的双眼，就像两盏很小的红色灯光，一闪一闪地亮个不停……”莫维说这话时，双眼出神，仿佛又再次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不错……我所看到的，确实就是这样的情形……”奎尼点了点头。

“嗯？……”曼洛刚要表达惊讶，却被奎尼挥手制止。

“你被怪兽抛下来之后，还跟我说过话……你说，‘我看到……’，但是，到底看到什么，你没有说完整……”

莫维只是点了点头，但是没有说话。

“那么，你确实看到了什么东西……看到了什么？”奎尼追问道。

“是的……虽然我不记得我当时跟你说过些什么，但我确实记得，我是看到一些东西……”

“什么？”

“想法，感受，各种各样的念头……”

“什么意思？”

“我能看到那个黑影的想法，你明白吗？看到他脑海里的各种念头……看到他的思想……”

“那怎么可能？”奎尼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他在探测我的想法，你明白吗？所以，我也能看到他的想法……那种感受，我没有办法向你们形容……所有的东西，一瞬间就涌过来，于是我就被这些东西淹没了……我没办法把这个想法同那个想法区别开，因为那都只是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

“你怎么知道他在探测你的想法？”

“因为在他放开我的一刹那，我能感受到他的最后一个想法，那就是——他从我这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