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您可以想一想办法，怎么才能进一步说服他们……”奎尼一边顺着冯的话题应付着，一边在心中琢磨，怎么才能从冯那里问出来，他所说的“他们”，到底指的是谁。

冯听了奎尼的话，却更加激动起来：“你以为我没有尝试过吗？他们说我的想法没有科学根据，我甚至为此专门研究了量子理论！你不要忘记，我是最伟大的密码学家！而我却要把时间和精力，花在这些事情上面！……”

“也许，让他们理解你的观点，需要些时间……”奎尼看到冯变得激动，也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嗯，他们说，我所说的，与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信念不符……这些，我也能够理解……我知道，围绕着某些性质关键的核心信念，可以形成一个信念体系；在这个信念体系中，一条信念与其他信念之间，彼此紧密结合；除非核心信念的地位受到动摇，很难影响整个信念体系……”

“是的，对于这些，我听过您的讨论……”

“那么你知道什么是‘信念拼图’，对吧？”此刻的冯，似乎已经完全忘记，此前奎尼和秦旁听了他的所有讨论，因而又向奎尼和秦解释起来，“比如，在亚里士多德世界观中，‘地心说’这样的信念，居于整个‘信念拼图’的中央位置；在由亚里士多德世界观过渡到牛顿世界观的过程中，就要把‘地心说’这样，位于‘信念拼图’中央位置的‘拼块’，首先替换掉……而这样一来……”

“嗯，是的……这我了解……”奎尼听到冯又一次重复这些内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嗯？你了解？那么你了解什么？”冯有些不悦，停止了谈话，追问奎尼道。

“哦，我是说，刚才您与亚里士多德和牛顿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我一直都在场……”奎尼解释说，“我知道您所说的，由亚里士多德的世界观过渡到牛顿的世界观，然后，又进一步过渡到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和量子理论……”

“哼……”冯带着嘲弄的表情看了奎尼一眼，然后说道，“那么你认为，这些，就能代表我的看法？”

奎尼愣了一下，没能立刻回答冯的问题。

而冯则继续说道：“不错，由亚里士多德到牛顿，拼图的核心拼块发生了变化；而由牛顿到爱因斯坦，‘信念拼图’的中央拼块也被新的信念所替代……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用另外一种信念，作为这幅‘信念拼图’的中央拼块，完全可以发展出一幅全新的‘信念拼图’？”

“您说的另外一种信念是指……？”

“就是在我们这个宇宙中，在我们之上，有一个全能的存在……有人把它称为神，有人称它为上帝，有人把它叫做造物主，也有的人，认为它是能力远远超越我们之上的智慧生命……”

“啊，这样的观点，在刚才的讨论中，您确实没有提到过……我想，如果以这个信念作为核心信念，那确实可以想象得出，整幅‘信念拼图’将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在奎尼说出这番话时，冯突然极为严肃地盯着他，上上下下地将他打量了好几遍，然后说道：“啊，我记起来了，刚才我们讨论‘信念拼图’的时候，你确实也在旁边……那么，我为什么对你没有什么印象？”

还没等奎尼说话，冯又自己回答道：“啊，我知道为什么！因为你一直没怎么说话，因为你一直都在冷眼旁观……这一切，对你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价值！……所以，如果我没有看错，你也是一个蠢货！”

“嗯……”奎尼听到冯当面说自己是“蠢货”，心中有些不悦，但是他随即又安慰自己，犯不着跟一个精神病人计较，于是仍然态度和善地回答冯说，“我虽然没有参与你们的讨论，但是，我一直都在认真理解你们的谈话内容……”

“真的？”冯的嘴角显出一丝讽刺的微笑，“那你都听懂了些什么？”

“嗯，我想你们说的是，爱因斯坦的‘定域性’，已经被证明是错误的，所以宇宙中可能会有超光速存在……还有，意识观察可以导致波函数坍塌……”

“哈哈……”冯突然笑了起来，脸上的嘲讽表情更加明显，“你真的相信这些？你真的听懂了？你不过就是个蠢货罢了……如果你不是个蠢货，那么我来问你，你来给我讲一讲，什么是阿斯派克特实验？什么是‘薛定谔的猫’？……”

奎尼没有回答。

一方面，冯这样戏弄的态度，多少让他觉得有些恼火；而另一方面，确实如冯所说，对于这些深奥的理论，只是听得一点皮毛，又怎么可能真的讲得出来？

而冯却又笑着往前走了一步，紧盯着奎尼的眼睛，咄咄逼人地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并不认为自己是个蠢货，对不对？那么我来问你，‘蠢货’这个词，我刚才说了很多次，其中有几次是用来称呼你的？”

奎尼被冯问得几乎双眼冒出火来，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缓缓地回答道：“两次！”

冯突然沉默了。然而，他仍然紧紧盯着奎尼的双眼，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了片刻。

接着，冯突然又说道：“你不止是个蠢货，你还是个胆小鬼！”

冯说着，向后倒退了两步，视线却没有离开奎尼。

冯说道：“你很可怜……你从来都不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你也从来不知道，你心里装着的是什么……

“你以为你自己很聪明，所以你一直都在默默地观察……你观察人，因为你觉得，你能看透人们行动的规则；你观察这个社会，因为你自信，你能从中发现社会的规则；你甚至对那些你所不了解的学科，也表现出很大的兴趣，因为你自负，以你的智商，你可以理解这些学科的所有规则……

“但是你从来都不明白，对于所有这些，你注定不会有所收获……因为，你始终都没有明白，你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在你的内心，隐藏着阴暗的力量，这是一种摧毁一切规则的力量……所以，当你面对各种各样的规则，你注定只是一个蠢货……而你却不敢承认自己阴暗的一面，不敢将这种阴暗的力量释放出来，所以，你又是一个胆小鬼，一个懦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