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尼微笑着望向那个肥胖的高个子。显然，他还不太明白，治安机器人给他戴上的智能戒具，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这个胖子走路的样子就知道，被智能戒具控制之后，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激烈反抗过。所以，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按照眼罩中绘出的行动路线前行，如果不愿意照办，就会受到手环和脚环的电击惩罚。

看那大嚷大叫的样子，胖子无疑为此吃尽了苦头。

与胖子不同，走在后面的那个小个子男人，可就要聪明多了。

看他那小心翼翼的举动，就连挥拳抗议的时候，也不敢随便将手臂展开，而只是用一个极为古怪的姿势，把双手紧紧缩在胸前，象征性地比划比划。无论他脸上的表情有多么愤怒，他总是谨慎地限制着自己的动作幅度，避免可能引起智能戒具误会的任何举动。

也正是因为小个子比较顺从，比起他的同伴，他的行动很少受到特别限制。

秦和奎尼看到大个子的反应，都有些忍不住想笑。

秦对奎尼说道：“虽然我也知道，他在眼罩中看到的路线，都是系统自动生成的——无论是给治安机器人下达指令，还是为智能戒具设定参数，总控系统都是一视同仁，不可能专门针对他，故意让他吃苦头……不过，看到他这个样子，我还是很好奇，这个路线是怎么设定的？居然只是因为身材胖了点，就要多吃苦头？要真是这样的话，总控系统的设置，确实该更人性化一些……”

“跟总控系统的设置没关系，跟他的胖瘦，关系也不大……”奎尼说道，“我觉得，是他还没有适应眼罩的虚拟景深……你知道，随着他不断走动，在眼罩为他绘出的图像中，他的活动边界也在不断变化，如果他的动作能够平稳一点，就能够很好地适应虚拟景深，也就不会老是越界了……”

秦看了奎尼一眼，表情有点儿古怪：“我怎么觉得，对于智能戒具的使用过程，你倒是很有心得呢？”

奎尼没有正面回应秦的疑问，他只是说：“到底该怎么使用，那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要不要为治安机器人配备智能戒具。或者说，我们把使用智能戒具的决定权，下放给了总控系统，这样的做法，是不是有问题……”

“下放给总控系统？我一直以为，决定什么时候使用智能戒具的，是在这里工作的治安组雇员……”秦听到奎尼的说法，觉得有些奇怪。

“嗯……”奎尼笑着解释道，“你的理解，只有一点小小的偏差——对于智能戒具，他们这些人决定的，不是什么时候使用，而是什么时候不使用……表面看起来，这两种做法没有什么差别；可实际执行起来，效果却明显不同……”

“嗯？有什么差别？”

“你只要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就会明白，对于总控系统的判断，很少会有人提出质疑。也就是说，对于现在这样的做法，最终的执行效果是，凡是总控系统的决定，就是最终决定……”

“你的意思是，担心总控系统出错？”

“那倒不是。与人犯错的概率相比，总控系统出错的概率，显然要小得多。但是，问题在于，对于我们人类来说，如果有人犯了错，总会找到纠正的办法——一个人犯了错，如果他自己不愿意纠正，自然就会有别人纠正他；但是，如果是机器犯了错，那结果可就不太一样……这个问题，要是说起来，可就有点儿复杂……你要知道，在大灾难发生之前，对于人工智能，有过很多非常深入的探讨；但是……”

奎尼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紧紧地盯着那几个治安机器人，看着它们从自己眼前无声滑过。

秦还没太明白奎尼要表达什么意思。

在她看来，一个机器人，接受了指令，对另外一个人采取必要的行动，这没有什么不妥。当然，前提是，给机器人下达指令的人，做出了合理的决定；或者是，他这样做，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授权。

比如，在秦第一次见到奎尼的时候，那个试图袭击他的大汉，在惩罚手环的作用下，反射性地倒在地上；餐厅里的服务机器人，在卡西里的命令下，就像打扫垃圾一样，把那个大汉拖了出去。卡西里的决定，当然可以看作合理决定。

再比如，眼前大厅里的治安组工作人员。他们隶属于内务局，对于维持正常秩序，他们当然有着极为充分的权力。尽管，对于这种“权力”的来源，还需要加上一些特别注释——因为，相对于传统社会，一座座巢城，更像是一家家企业——但是，这毕竟是受到整个巢城认可的权力！有了这样的授权，治安组雇员的决定，当然也没有任何问题。

奎尼看到秦仍然看着自己，等待进一步解释，便又补充道：“后来发生的事情，你肯定也已经知道了……最近这一百多年，我们在科技方面取得的进步，实在是非常有限；真正的‘人工智能’，距离我们还很遥远，所以，有关这些话题的讨论，也就没有继续深入……以至于，现在大部分人都认为，只要‘机器服从于人’的规则没有受到威胁，就没有必要刻意去限制机器，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奎尼的话还没有说完，与秦交谈过的治安组负责人，已经转身回来，站在二人面前。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这位负责人说道，“昨天晚上，我们这里值班的雇员，是迈耶尔。这会儿，他正巧还没离开。你们稍等一会儿，他很快就会过来。等他来了，简单说一下事情经过，再带你们去约束区，见一见嫌疑人……”

“艾玛，我们要见的嫌疑人叫做艾玛……”秦在一旁提示道。

“哦，对，没错，是艾玛……等你们一会儿见到她的时候，我估计，她的酒也该醒了。”这位负责人说，“也许，酒醒之后，她的态度能够配合一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