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粮食了啊——”阿丘真得犯难了!闯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外面流血受伤、提着脑袋杀日本人的中国军人,如果就这样将他们赶走也太不近情理了吧!但先前已收留过一帮百姓,教堂就这么大,粮食就这么多,真得不能再进人了。
“我们不吃你们的粮食,只要让我们进去躲过这阵子就行——”看到年轻的阿丘有松动的迹象,几个国军士兵再次吆喝起来。
“那!好吧——”好心的阿丘还是经不住这一群残兵的乞求,他缓缓让开了挡在教堂正门前的身体。
“不行!都给我站住——”正当汉关月率着一帮弟兄正要跨入大门的时候,随着一句厉声呵斥,一个身着黑袍的外国人从教堂里走了出来。
出来的正是这座教堂的主教亚瑟,跟在他身后的自然是那个叫埃文的中国年轻人。
汉关月猛地一愣,但还是已将踏进教堂的一只脚收了回来。看着一脸怒气的亚瑟主教,他连忙右手抚胸身体微躬郑重施礼:“神父!我们是中国军人,外面日本人正在到处追杀我们,希望神父能允许我们暂时躲避一下!”
“不行!都必须出去——”亚瑟神父并没有理会汉关月的请求,这个固执的美国老头甚至看都没有看这些中国军人一眼。
“主教——”阿丘试图想解释什么。
“阿丘!你住口——”看着面前这个憨厚的中国男孩儿,亚瑟神父又是一声断喝,很显然阿丘的自作主张激怒了他。
“哦!刚才给这位小神父说了,我们只在你们的教堂躲避几天,等日本人一撤走我们也就走了。我们绝不吃你们的粮食——”汉关月依然满脸堆笑。
“不行!你必须出去——”亚瑟神父的态度似乎更加坚决了,不光是阿丘在内,甚至连跟在后面的埃文都感到奇怪了——主教今天是怎么了?以往他不是这样的啊?怎么突然一下子这么不近人情?
“为什么不行!老子今天偏就不走了——”很显然汉关月被激怒了——都说教堂是避难所,神父都是天主耶稣的仆人。怎么今天这老头这么不近人情?
本来撤退迟了被日本人追着打就让汉关月烦躁头顶了,没想到又遇上这么个不近人情的怪老头。看到亚瑟神父毫不通融的倔样儿,这个富家公子的火气儿一下子被激了起来。
老头!你狂什么狂,这是中国人的地盘,我们在自己家不是想哪儿去哪?你一个外国老头管得着吗?
谁知亚瑟主教毫无畏惧,紧盯着面前这群拿着枪的中国军人,他深邃的眼窝几乎要喷出火来。
“圣约翰教堂是美国的领土!不经允许任何中国人不能进来。如果你们硬要闯进来,那就是对美利坚合众国神圣主权的侵犯。由此发生的一切后果,由你们自负——”此时的亚瑟主教胸膛高昂,如同高举火把的自由女神像。随着他一串并不流畅的中国话传出,汉关月和他身后的国军士兵不由浑身一震。
教导总队是老蒋的嫡系部队,不光是全德械装备,就连教官也是德国人,平时训练用的也是英语。而教导总队招收的可不是一些大字不识几个的泥腿子,他们招收的士兵至少是高小毕业。
本来就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再加上平时训练的耳濡目染。这帮士兵对外国的那一套都懂,知道教堂和租借、领事馆一样,那是不能随便乱动的!
但也许是真得急坏了,也许是被亚瑟神父的固执弄得失去了理智,一向冷静的关山月竟再次暴躁起来。他一把拨开挡在前面的小兵蛋子,对着亚瑟神父破口大骂起来。
——于是就有了前面华行天等人听到的那阵吵闹喧哗声。
这吵闹声同样也惊动了先前藏在教堂里的二十几个男男女女,随着他们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各个房间里走了出来,整个教堂的前院一时间热闹起来。更有一个家伙竟不知死活地举着一个点燃的烛台走了出来,直照得四下里一片明亮。
此刻趴在阁楼窗户上的华行天心如火燎——这帮不知死活的家伙。他们还生怕日本人看不到,点起火把干个*啊!
“快把火灭掉——”正在跟亚瑟神父主教对峙的汉关月也感到了这家伙的愚蠢,随着他的一声断喝。还没有等那汉子反应过来,两个手下便冲上前去飞快夺过烛台狠狠摔在地上,四下里顿时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华行天和同样趴在窗户边上的陈一飞长舒一口气,只有齐烈阳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只见他将闪着幽光的毛瑟K98K架在窗台上,然后将眼睛对着枪机上的ZF39瞄准镜,再次呈现出石雕状态。只不过这次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同样沉默寡言的泠威,这家伙还在一声不响地摆弄着心爱的黑鹰连弩,似乎时刻准备着把一支支锋利的箭簇射向目标。
“你们不能进去——”亚瑟主教用沙哑的声音再次喊叫起来。
虽然还有兄弟们的叫嚣,但汉关月却突然一下子沉默下来。从看到这群人从教堂里走出来,他便明白了这老神父的良苦用心了。
可是他一帮兄弟也有爹有娘,有老婆有孩子,外面日本兵见中国士兵就杀,难道就这样带他们出去?那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
似乎意识到了面前这个中国军官情绪的变化,亚瑟主教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们进教堂了吧!”看着满脸疑惑的阿丘和埃文,这个老神父继续说道:“你们是拿着武器的中国军人,如果允许你们进教堂,这里将不再是非交战区。那些日本兵就完全有理由冲进来,到时不光是你们。就连这些平民也会被杀死——”
亚瑟神父的一番话结束之后,四下里陷入短暂的死寂,接着便是一阵更加猛烈的喧嚣声。只不过这次的喧哗吵闹换成了惊恐万状的那群老百姓。
“你们快走吧!再不走把日本人招来,我们都活不成——”
“就是——不再前面打日本人,反倒跑到这里做缩头乌龟。中国军人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你们吃老百姓的,喝老百姓的。现在又来祸害老百姓。你们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吗?啊——”
……
随着这群平头百姓七嘴八舌的抢白,汉关月的脸上更加挂不住了!此刻的他如同被架在火上烤,恨不得能有个地缝儿马上钻进去。但回头看看几十个眼巴巴盯着自己的部下,他又实在没法、办法转身离开。
“我们把枪扔了总可以吧!扔了枪脱了这身军装,我们就不是军人了——”不知是谁猛地蹦出一句,立刻激起身后一连串此起彼伏的相应:“是啊!脱了这身军装谁能看出来?”
“快!把枪扔了,脱掉衣服,快——”更是有的士兵不顾深冬时节的寒冷,开始迅速扔下枪弹脱起衣服来。
“不行!你们快走——要害死我们啊——”站在门口的男男女女看着这帮当兵的是铁着心要进来,于是连忙围了上来开始推搡弯腰撅屁股的这帮士兵。
“不行!估计要打起来来了——”站在窗户边的陈一飞一面注视着窗外,一面轻声说道。
“这帮孬种!不好好在前面打仗,跑到这里捣乱!万一把日本人引来,那我们都全完了——”一想到包括自己在内,这教堂里还藏着几十个中国人,华行天顿时心急火燎起来。
“他们不是孬种!”忽然另一个窗户边上低沉的声音传来,说话的正是一贯沉默寡言的“刀片儿”齐烈阳。他依然将端着枪如同雕塑一般,虽然藏在瞄准镜后面的眼睛都没有挪动一下,但华行天还是看到了他那骇人的犀利目光。
华行天沉默了——齐烈阳的经历是他一个军统特工所没有经历过的。但从这家伙的一身杀气他完全可以想象出来这些天他都经历了什么。
“要不我摸下去看一看?”似乎为了缓解一下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给彼此一个台阶下。也或许真得不愿意看到这群当兵的把自己这干人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陈一飞思忖了一下还才缓缓说出了一句。
“不行!你去了不仅办不成事儿,还有把我们暴露的危险——”正当陈一飞要迈步冲下楼梯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上官燕的声音。
“还是我去吧!我是女人,要比飞哥去好一些——”角落里又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众人不由心中一惊——说话的正是好久没有出声的柳凤仙了。
“不行!太危险了——”女人话音未落便被华行天迅速打断。自从经历了夏鲲鹏死难这件事,他对这个窑姐儿的态度好了许多。虽然还有一点别扭,但毕竟兄弟临死前有过托付,所以他不愿女人冒任何风险。
“都是中国人有什么危险——“柳凤仙惨然一笑,原本吹弹可破的俏脸早已是煞白一片了。
“再说!不是还有上官姐姐的吗?我俩一起去,或许能说动这些当兵的离开——”说完柳凤仙一转身,两只红肿的眼睛巴巴地看着站在身后的上官燕,似乎想从她那里得到支持。
“嗯!仙儿说得有道理,毕竟我们是女人。去了会好一些——”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便一拉柳凤仙的手一起走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