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兄弟在圣约翰教堂高大的阁楼内大碗喝酒的时候,“百乐门”内却依然是灯火辉煌。
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疯八带着一帮小弟垂头丧气地回到“百乐门”。
还没有走过大堂两个小厮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八哥好——”
“好!好个屁——麻勒哥疤子,八哥我今天是撞见鬼了!”也不管愣在一边噤若寒蝉的两个小子,疯八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抓起吧台上的洋酒一饮而尽,然后径直奔向二楼。
“疯八!这几天你跑得没影儿——帐收的怎么样了?”蜷缩在高大的真皮靠背椅里,被老板台遮挡着的桂荣只露出上半身。虽然只是短短的一截儿但却已足够震慑众人——一身唐装的“百乐门”老板桂荣如一只假寐的老虎,手里把玩着的两个玉石健身球发出“噶扎噶扎”的响声,传到一众人等耳朵里却如炸雷一般响亮。
“回桂爷!帐都收齐了,只是——”站在老板台外面的疯八如同见了猫的老鼠,虽然无风却也浑身瑟瑟发抖起来。
“嗯?”闭目养神的桂荣猛地一抬眼皮,两道能够杀人的寒光唰的一下子迸射出来,手中转动着的玉石球也停了下来:“只是什么?”
“只是有一笔钱没收回来——”
“哦!怎么回事?”蜷缩在沙发中的桂荣缓缓坐了起来——竟然有疯八收不回的款子,竟然有人敢欠着桂爷我的钱不还。多少年来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是军统的人——”疯八知道只有实话实说才能交差,所以虽然惊恐万分但还是支支吾吾了出来。
“军统的人?军统怎么会帮这些下三赖撑架!疯八——“
“桂爷!出手的的确就是军统的人——他还给我看了证件呢?”似乎是怕老板不相信,疯八连忙给跟在后面的小五等人使眼色。
“就是就是——”还未等小五话音落下,桂荣两眼猛地一瞪。吓得战战兢兢的小五几乎要瘫坐在地上。
“还不快滚出去!这儿哪有你说话的地方?”站在门边桂荣的侄子桂方恶狠狠地喊道。
“哦——”桂荣再次缩回了真皮靠椅上,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你真看清楚了?那个人是谁?”桂方轻声询问着。
“这个——疯八倒没有看清他是谁!只是那个人还说让桂爷好好做生意,不要惹麻烦!”疯八头上的汗珠子已冒了出来。
“那声音我听着咋恁耳熟呢?”疯八突然心中猛地一惊。
“没用的东西!折了一条胳膊连人家是谁都没看清楚,我看你疯八就不要在百乐门做事了!”此时的桂荣忽地一下子直起身来,两只滴血的三角眼死死盯着疯八,手中的两个石头蛋转得更刺耳了。
“对了!就是他——”疯八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两眼登时迸射出怨毒的凶光:“桂爷!五年前在鸡鸣寺后山——”
“你说的使他!”桂荣突然停止了手中快速转动的白玉石头蛋,低头陷入长久的沉思。
“疯八!五年前那件事你好像记得还门清啊——”桂荣突然话锋一转,一双三角眼迸射出无限杀机。
“哦!疯八该死!瞧疯八这破记性,什么事情啊桂爷,疯八怎么不记得了——”随着桂荣阴测测的声音传来,低着头的疯八突然一阵心惊肉跳,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鸡啄米似得哀求起来。
“哼!再敢提一个字看我不剁了你——”说到这里桂荣再次闭上眼睛,将干瘦的身子埋在宽大的真皮沙发内。
“至于这个人!要查,一定要查清楚!”
“是——”看着桂荣气儿慢慢消了,疯八才敢小心翼翼地挪动双腿。
“记住了——要悄悄地查清楚!”就在疯八转身要挪出房门的时候,桂荣的声音再次传来:“小方啊!交代所有的弟兄,这两天看到穿深色中山装的千万别乱来!多事之秋,我看怕是要出事儿!”
第二天,华行天和夏鲲鹏起了个大早。怀揣着那个破刀片,他们原路翻墙出了圣约翰大教堂。
街上依然挤满了逃亡的难民,远处隆隆的枪炮声似乎比昨天更近了。人们利用上了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汽车、黄包车、板车、独轮车,甚至是肩扛担挑,他们或是独身一人或是扶老携幼,向着一个未知的所在前进。而被人流裹挟着的兄弟二人却是一个异类,因为他们没有和这些逃难的人群一样涌向去下关码头的方向,而是逆流而上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