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酒家。
午后,阳光明媚。
墨子烬正眯着眼看着掌心里的一朵曼珠沙华,披散的长发从肩头散落下来,掌心里红艳的花儿轻轻拂动,他低声轻叹,想起了在很多年前,是自己在幽冥彼岸种下了这些花儿。
曾经有个人会酿造一种叫醉生梦死的酒,喝过这种酒的人会忘却记忆,而他就在忘川彼岸旁种下了曼珠沙华,闻到这花香的人会记起前身的记忆。
那个红衣黑发的女子饮过一杯醉生梦死,将他生生遗忘,他种下曼珠沙华,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心中深爱的那个女子能从那一片花地经过,那么彼岸花香就能让她记起前世。
他在墨香酒家等待了许多年,等那个红衣黑发的女子在轮回中记起,岁月喑哑,彼岸花落,迟迟不见那红衣翩翩的女子,有时候墨子烬会想,是不是轮回中她早已忘却了他的存在。
他伸手摸了摸眼角那颗殷红的坠泪痣,满目苍凉,指间那一朵曼珠沙华被捏碎,纤长清廋的指节上沾染了红色的汁液,是那般灼眼,那样惹人心痛,犹如眼角这一颗坠泪痣,灼伤了他的心。
阳光透过庭院上的枝叶,斑驳的洒在树下的石桌上,墨子烬举头望了望新绿的树叶,那是几株梧桐树,还未到秋季,树叶未枯黄,可是在他的内心却感叹无尽的凄凉。
他怅然举杯,独酌在树下,桃红色的玉杯中盛着新酿好的酒,一杯入喉,他皱了皱眉,自己酿的这桃花酿果然没有那个人酿的好喝啊。
墨子烬喜欢喝酒,便用了许多年学习酿酒,至今酿的最好的一种酒叫醉生梦死,世间许多人来到此处都是为了这一杯酒。
一个故事换一杯醉生梦死,他是墨香酒家的掌柜,也是一个写书人,书写着一段又一段的故事。
以前那女子是这酒楼的掌柜,她喜欢酿酒,酿各种好酒,更喜欢看他写的故事,他便用自己写下的故事来换女子酿造的酒。
如今那女子已不在了,自己酿的酒怎么喝也不是滋味,他却还是习惯书写尘世中各种情缘故事,那是希望有一天女子归来时,能用这些书卷换取她的酒喝。
墨子烬放下酒杯,背靠着梧桐树坐下,透过枝叶,他仰面望去,眼角那一颗坠泪痣仿似一滴血泪,明媚的阳光晃眼,光影斑驳,远处的景物竟似幻象,迷蒙中勾起了往日的画面。
他记得女子离去时,自己也是这般仰面而望,那一日,桃花纷纷如雨,灼灼芳华的花儿却不及女子那一袭红衣艳烈,纷飞的花雨中,女子身形漂浮在半空,他的手紧紧的握成拳,眼睁睁的看着女子被绯红色的光芒吞噬,他仰面满脸怅然,从女子眼中慢慢滴下一滴滚烫的血泪,泪水滴落进他的右眼,一阵灼热的伤痛,泪水再慢慢从他眼中溢出,在他眼角烙下一颗坠泪痣,而女子的魂魄终于随落花消散而去,全身筋骨化作一张红玉古琴,慢慢从空中飘落。
酒香飘远,故事老去,女子消散在尘世,留下他孑然一身。
日落月又升,墨子烬依旧坐在树下,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月光倾洒,思念的人可安好?他又吟唱起长绝之曲,凄凉的月色下,长绝古琴微微泛光,他轻抚琴弦,满目苍凉。
今夕何夕,月色凄凉,曲尽苍凉,他对月又叹:“今夕是何夕······”
突然,酒楼上空结界微微颤动,接下来便听闻有人和唱道:“今夕何夕,叹红尘,忆华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指尖轻挑不再落下,余音袅袅,墨子烬笑着摇了摇头,低声唤出来人的名字:“逍遥。”
轻柔的月光下,杳杳飞花落,翩翩白衣客,来者正是逍遥上仙。
“每次来这儿总见你一副落寞的神态,唱这首凄凉的曲子。”逍遥兀自摇头,轻叹道。
墨子烬笑道:“你一生逍遥自在,不明情之一字,曲为长绝,你怎会明了?”
逍遥揉了揉太阳穴,甚是厌烦墨子烬说教的神态,他赶忙从袖中拿出一个酒壶,说道:“好了好了,不说那些,我是来这儿给你送好酒的。”
墨子烬眉眼轻挑,看向逍遥手中的酒壶,问道:“好酒?”
逍遥皱了皱眉,说道:“别用轻蔑的眼神看我,这是我从月老那儿拿来的好酒,今天就让你尝一尝这天下至绝的琼浆美味,免得你总夸赞往日喝过多好多美味的酒。”
以前墨子烬总在他面前夸赞,往日里曾有位女子酿的酒乃世间至绝,喝过那女子酿造的酒,再喝其它的酒便如饮水一般,毫无滋味。
逍遥上仙偶然在月老那里喝到这一壶佳酿,便赞为世间至绝,他自问手里这一壶酒美味至极,应该不会比墨子烬口中那些佳酿差,因此他专程带来此酒,让墨子烬尝一尝,灭掉他轻蔑得意的态度。
墨子烬笑了笑,说道:“那么我便尝一尝你带来的酒。”
月光如水,酒满金樽,迷醉的酒香随风飘远。
鼻息间又传来了熟悉的酒香,墨子烬怔了怔,面有疑色。
逍遥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墨子烬皱眉,并未理睬,只见他缓缓举杯,浅酌了一口酒,这味道······哐啷一声,金樽从手中滑落,落在石桌上,酒水倾洒而出,酒香漫开了一片。
逍遥怔了怔,只看见墨子烬脸色苍白,怔怔发呆,他刚想开口询问,墨子烬却一把抓起衣襟,面色激动,连声发问:“这酒,这酒,你方才说这酒是哪里来的?”
逍遥还从未见过墨子烬这般神色,心下疑惑:莫非这酒有什么问题?
墨子烬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几乎是怒吼道:“快告诉我,这酒哪里来的。”
逍遥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慌忙说道:“月老,我从月老那里拿来的。”
“谢了。”半空中传来墨子烬的声音,却不见了他的踪影。
逍遥皱眉抱怨道:“真是!”(未完待续)